第287章 底层那些事
王爷中正有余魄力不足,耳根子也太软,容易被人牵制,他不适合那个位置。那几年,他也曾犹豫过要不要离开燕王府,毕竟,当初他投奔燕王府,便是冲着张家算的那一卦。
可惜燕王的表现,怎么都不像是能应验张家那一卦,若不是当年混战他被燕王救了一命,当年觉察到燕王本性之时,他想必便会找借口离开了。
好在,这张家神算的名头到底有用,王爷虽说不成,可这不是还有世子爷呢。
他瞧着,世子爷倒是能让张家当年那一卦应验。
公孙铸目不转睛地瞧着陈集,眼底的兴奋与激动几乎掩盖不住,他生来命途坎坷,最后一抹情绪,也随着当年心爱之人死去跟着散去,自此以后,做谋士、谋尽天下事,便成了公孙铸的一番执念。
陈集回过身,看着公孙铸,忽的笑起来,眼眸霎时明亮起来,“先生此言有理,明敕受教了。”
这一招借力打力,是在大事上更进一步的前提。
公孙铸漫出一脸笑意,起身上前,恭恭敬敬地朝陈集拱手,低声道,
“在下不才,但也愿为世子效犬马之力。”
“你这般文绉绉的,我倒是不习惯了。”陈集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浪荡模样,勾着唇角朝公孙铸摆摆手,跟着又吩咐青犊去找了看守甲字地牢的人来,他要亲自下牢去看看这批不服管教的长生军。
陈集接了这训练长生军的差使后,整日里都是早出晚归,有两日因为在军所里耽误了太多时间,都到了城门落锁的时候,他便干脆没回府,只用飞鸽递了信给李若,自己则是在团练使的官舍里住了下来。
李若也心疼他大老远跑来跑去的,怪是折腾,这两日上,她又正好被不断上门的杨三奶奶和凡是见了面必定要刺上自己几句的安二奶奶给弄得烦了,正想找个地方躲躲清闲,思来想去,干脆便与燕王妃说了一声,收拾了部分行装,搬到官舍里照顾陈集起居。
这都快到年关了,李若和陈集却都住到了府外去,王府里自然少不得有人要嚼舌根子,不过这些闲话也传不到李若耳朵里,有燕王妃这个明事理的婆母在,李若丝毫没把王府内宅那些闲言碎语往心里去。
她如今只想趁着住到府外的功夫,好好盘一盘心头那几桩疑惑的事儿,比方说上辈子柳侧妃几人到底何去何从,燕王府的悲剧,和他们,到底有没有关系......这些,李若都得从暗处,细细查明才是。
幽州团练使只是虚职,无甚权利,这官舍自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李若的马车一路驶出凛城,往人烟稀少之地直奔而去,直走了两刻钟的功夫,马车才拐进一条小道,顺着这儿往前小半刻钟的路程,便能瞧见凛城屯军所,往右直走,便是团练使的官舍。
马车只能在巷子口停下,再往里便不好进出了,绿玉扶着李若下了马车,白鹿领着几个护卫,到后头去搬装行李的箱子。
青犊从前头迎上来,恭敬地与李若见了礼,
“夫人。世子如今正在军所里练兵,夫人请先进门歇息,屋里都收拾妥当了。”
李若微微颔首,跟着青犊一路往前,官舍四下僻静,光从外头看就觉得这地方破败得很,门前那两只镇守的石狮子倒是格外崭新,李若的目光才落到那上头,青犊便立刻接了话,解释道,
“官舍年久失修,只剩了个空壳子。但若是要重新修缮,一来费时费工,二来,也没那么多银子。世子爷便没修缮门头和墙面,只挑拣了里间的正屋和用得上的书房花厅等地,叫人重新打扫布置了。这两只石狮子,是靳二爷叫人送来的,说是,别的东西都能慢慢儿筹备,就是这镇宅的东西,万万少不得。”
“倒像是他的脾气。”李若笑起来,随青犊一道进去,这官舍宅邸本就不大,从街门进去,入眼的影壁极小,倒座房比寻常的要小上许多,大约因为年久失修,一眼望去,多少还有些阴森之感,两侧的抄手游廊也是破败不堪,就算陈集已经叫人收拾过,这地方也还是叫人觉得破旧。
李若一路看进去,过了垂花门,一眼瞧见东厢房上站着两个瓦匠,正给东厢房的屋顶查缺补漏,那俩人也瞧见了李若,慌忙要朝她见礼。
吓得李若赶紧出声止了他们的动作,又吩咐他们只管办事,不必多理会她,跟着便一刻也不敢多停,生怕自己在那儿站着会影响了人家做工,也顾不上看看着官舍的院子什么模样,只一路脚步匆匆进了正房。
待时在那罗汉床上坐下,李若顿时觉得哭笑不得,“这官舍,也未免太怀古了些。”
白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夫人这怀古二字,真真用得巧妙极了。
青犊一脸无奈,“团练使官舍就是如此,这还不算最差的,占屋子那日,世子打发小的去看了,这周边一片儿,都是一般模样,有的甚至还不如这个。团练使官舍好歹还能大一些,住着宽敞。”
“这一处,除了团练使,还有谁的官舍?”
“军所里几个五品将军还有些品阶更小的官员,都在这一块儿,尤其是那些外头调过来的,家族不在幽州,俸禄也不够在洪都或者凛城买屋子,便也只能拖家带口住在官舍里.......
这还是王爷发了话,又出了部分银子,督促人办了这些官舍,他们才有这样的待遇,不然,幽州那么多军所,武官不在少数,这些品阶不够的,能不能找到地方落脚也还得另说。”
李若眉头微蹙,这些底层官员的境况,她从前并不知道。
“朝廷那边,没有什么安置法子吗?”
“朝廷对幽州,一向是能不管则不管,但幽州若是出了乱子,朝廷必定又是第一个站出来指责幽州上下的。”青犊撇了撇嘴角,语气轻蔑。
这话他说得足够委婉了。
朝廷对幽州,何止是放任不管,那简直就是压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