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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李若的温柔刀

李若让白鹿把她扶起来,语气温和,

“你跪我做什么。就算你有错,也该叫你们团练使来罚。”

武晴娘被白鹿架起来,讪讪地看着李若,“夫人教训的是。”

她素日里最怕的便是李若,今儿个又是自己先犯了错,武晴娘在李若跟前,更是一声都不敢吱,这会子,李若说什么她便应什么,方才面对胡十八的那些嚣张气焰,在李若跟前一并散了个一干二净。

胡十八站在郭永甫身后,眼瞅着方才还雄赳赳气昂昂、一脸嚣张样的武晴娘突然就变得跟那小鸡崽儿似的,连声音都小了许多,心底一时稀奇不已,姓武的这疯婆娘竟也有会害怕的时候?

没等胡十八幸灾乐祸多会儿呢,他便被郭永甫拽到李若跟前去,又被摁着脑袋赔了罪,

“老胡性子冲动,一时糊涂,才犯了大错,连累陈使受伤,也连累夫人担惊受怕。还请夫人见谅。”

李若目光落在郭永甫身上,定定地瞧了他一眼,没吱声,郭永甫抿着唇,劈手把缩着脖子装鹌鹑的胡十八捞到前头去,顺势掐了一把胡十八腰间的肉,胡十八嘶了一声,人几乎蹿起来。

郭永甫瞥了他一眼,他那点儿抱怨的话还没出口呢,又尽数都憋了回去,老老实实地给李若低了头,粗声粗气地赔了礼。

李若捻着帕子,往后退开两步,避过了胡十八的礼,

“我方才说晴娘,是因为受了母妃嘱托。至于胡统领和晴娘之间有什么嫌隙,也不该由我来调解。赔礼就不必了,事情既已经发生,你们二人只需等世子发落就是。军所自有军所的规矩,这点,你们想必比我更清楚。”

她分明说得不重,语气也没什么不妥,可胡十八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莫名羞愧起来,这会儿连头也不敢抬,只讪讪地朝李若拱了拱手,“是,夫人说得极是。”

双方就这么彻底安静下来,先前的剑拔弩张之势,这会儿也都消失不见,两拨人以李若为中心,分别站在屋子两侧,全都蔫头耷耳,再也不敢吱声了。

李若扫过这里围着的两拨人,顿了片刻,招手让青犊过来,

“不必守着了,你们该训练训练,在这儿围着也没什么用。”

青犊极快地答应了一声,抬手叫了自己这边的人离开,武晴娘悄咪咪瞥了李若好几眼,见李若没开口叫她留下,心底莫名松了口气,撒丫子紧跟在青犊后头往演武场去了。

郭永甫见状,也朝身后的长生军们使了个眼色,等人撤走了,他才推着胡十八往前两步,朝李若拱了拱手,

“世子夫人。在下郭永甫,上回天寒,多亏夫人派人送来御寒的衣物与炭火,郭某替长生军,多谢夫人大恩。”

长生军一贯不受人待见,自他们被罚入军籍之后,没少遭人白眼,这十几年里,他和其余兄弟不知见过多少的人情冷暖,头顶上管事的人来回换了不知几人,不管他们身份如何,家世如何,全都不把长生军当人看待。

他们也不是天生的恶人,不过是被逼无奈之下,摆出一副凶恶之姿,只为求生罢了。

这几年,外头只知长生军如何嚣张跋扈、如何不把其余人放在眼底,提及他们,莫不都是说他们滋事斗殴、目中无人,却无人知道他们背地里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们若是不发狠,这长生军,怕是早就已经死没了。

发了狠,闹上一闹,好歹还能叫人知道,这幽州还有一支长生军存在。

那些人知道了他们的狠劲,倒也不敢如从前一般随意对待他们,只是再其余待遇上,他们依旧比其他人要低上一等,若是他们只是自己活着便罢了,可当初随他们一道因罪遭谪迁的,还有他们的家眷,其中不乏女眷和孩童。

军所给长生军的待遇极低,对他们的家眷,自然也无甚照顾之策。

这些年,郭永甫亲眼瞧着不少兄弟们的孩子冻死饿死,他自是心痛,可却又全然无法。

好在,这一回,叫他们遇上了陈集这样的团练使,又遇上了李若这样心怀善意的女眷,这或许,是他们的机遇。

郭永甫垂下眼,若是硬要挑一人效力,他倒更愿意效忠陈集,毕竟,他们夫妇二人,是当真把长生军当做人来看待。

“郭统领客气。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李若朝他轻轻颔首,郭永甫也没多留,恭敬朝李若行了一礼,便也退了下去。

李若望着他走远的背影,不觉轻声叹了口气。

她对郭永甫自是格外敬重,陈集曾与她提过这人的身世来历,郭家遭贬谪之前,本也是诗书传家的世家,郭永甫之父郭老大人时任国子监祭酒一职,此人是出了名的有大才学之辈,又素有清正的贤名,唐大家也与他往来甚密。

身为郭老大人的嫡长子,照理,郭永甫的前途该是一片光明,可惜,天不遂人愿,十几年前怀王之乱,皇帝先在相国寺杀了怀王夫妇后,又下令射杀怀王府上下所有人,就连怀王府里的牲畜都难逃一劫,此举自然震惊朝野。

郭老大人当即上奏,请皇帝开恩,彼时皇帝正在气头上,他最不爱听人劝,郭老大人算是彻底触了皇帝的霉头,皇帝当朝驳了他的奏折,郭老大人也是个死脑筋,当即便撞柱,来了一出死谏。

这一举,算是把皇帝得罪完了。

郭老大人没过头七,皇帝便找借口治了郭家的罪,郭家子孙,尽数因罪谪迁为兵,自此,他们郭家,世世代代都得在长生军中执役。

幽州这一批长生军里,多的是和郭永甫差不多身世的人。

他们几乎是前后脚被贬到幽州来的。并且,在贬谪之前,这些人族中的父兄长辈,基本也都为怀王一事说过话、亦或者是为燕王和幽州说过话。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皇帝盛怒之下遭罪的一颗棋子罢了,说无辜,又何其无辜。

她帮他们的那点事儿,委实算不得什么,当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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