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狡诈之徒
“哪里哪里。”
“刺史这话真是言重了。”
大夫们又是拱手又是欠身,王荆这话,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们都不能顺着话音往下说。
王荆又叹了口气,抬手摁住眉心,一脸的担忧之色。
最靠前的一位大夫细细看了下王荆的神情,壮着胆子开口道,
“王大人也在这儿守了半天了,大老爷这病症,绝非一时半会儿能好的,不若,您先回屋里歇一歇,盥洗一下,换身衣裳也好。”
王荆顺着话音瞄了眼这位大夫,“阿爹这边......”
那大夫一真诚,“请大人放心,我等必定好好替大老爷诊治。”
他这么一发话,其余几位大夫,也只好有样学样,纷纷跟着应和着话音,只说让王荆先回去歇一歇。
夜雨觑着王荆的神色,顺势上前扶住他的一边胳膊,满脸担忧道,
“爷,还是歇一歇吧,从昨晚上到现在,您都没睡上一顿,这可不行,身子骨最要紧。”
“是,大人先去歇一歇吧,这里还有我们呢。”几个大夫纷纷表态。
王荆又是一声长叹,为难地朝大夫们拱了拱手,“那就,有劳诸位。我先回去休整一番。阿爹这边,若是有什么,便立刻叫人来告诉我,不得耽误了。”
后头这话,是对着夜雨说得。
众人自然点头应是,王荆顺坡下路,借着身体不适,径直出了屋子,直奔外书房而去。
书房内,驯风早早便在这儿候着了,见王荆迈步进来,他立时迎上前去,正要开口,却被王荆一个眼神止住,“先把门关上,到里头说。”
驯风忙住了口,回身往门外扫了一圈儿,没见着人影,这才放心的合上了门,跟着王荆一路进了里间。
“四爷。这是燕王世子身边的青犊亲自送来的。”驯风自胸前掏出一支手指头粗细的小竹筒,呈到王荆跟前。
王荆接过,在竹筒下方摩挲了两下,但听那竹筒发出两声闷闷的响,跟着,那盖子应声弹开,王荆从里头取出一张字条,细细看了一番。
驯风站在一边儿,垂首等着王荆的吩咐。
王荆来回看了四五遍那张字条,脸上的神情越发阴郁,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捏紧那张字条,转手将它扔进屋子一角的冰盆里,那字条浸了水,霎时化为乌有。
“四爷.......”驯风脸色不怎么好看,目光从那冰盆看向一脸面无表情的王荆,嘴唇抖了几下,“燕王世子一向狡诈,四爷您.......”
他没看见那字条上的内容,但光凭直觉来猜,也知道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儿。那位燕王世子,和他们家四爷,自打王家旁系那个畜生出事之后,便一直没怎么来往过。
四爷极看不上那位燕王世子,那位燕王世子,也极瞧不惯他们四爷。
这两位爷,也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至少眼下是这样的,四爷来幽州这么多日,那位世子爷就来找过四爷一回,还是来看四爷笑话的.......
这回,那位世子爷突然要邀四爷见面,必定,是没安好心的。
“他并非狡诈。”王荆垂眼看着冰盆里消失殆尽不见半点儿踪迹的字条,声音落低几分,“他是想要我与他合作。”
“合作?这怎么能行?燕王府,摆明了就是站在朝廷对立面上的!”驯风喉咙有些发紧,王家是力挺当今圣上的,这点,毋庸置疑。
他虽是王荆手下的人,可他同时也是王家倾力培养的,他心底,一直都向着王家,在那之上,会偏向王荆这个主子一些。
可真要论起来,驯风自然还是不愿和王家作对。
驯风一张脸白的没人色,呆愣愣地瞪着王荆,额上很快涌出一层冷汗。
这一面,若是四爷去了,那四爷,是不是要背叛王家?那他呢?四爷若是真与王家作对,那他又该如何?
“你怕什么?”王荆看着明显吓坏了的驯风,忽的笑起来,“你是觉着,我要背叛王家?”
“小的不敢!”驯风垂首,避开王荆的视线。
王荆静静地瞧着他,那眼神,平淡无波,像是一口枯井,叫人瞧不见半点儿波澜。
驯风垂着头,不知站了多久,才听得王荆再度轻笑起来。
“呵......敢与不敢的,还不都是一句话的事儿。你说你不敢,但你没说你没往这上头猜。”
王荆走到一侧的博古架旁,随手拿了上头一卷邸抄,低声道,“你跟着我,不是为了效忠我,而是为了效忠王家。你的主子,一直都是祖父,不是我这个四爷。”
“四爷!”驯风慌了神,一下跪了下去,
“小的,绝无此意!小的当初发誓要一辈子效忠四爷,绝无二心,若是有违,但愿天打雷劈!小的,只是担心那燕王世子使计,牵连了四爷,眼下朝廷已经快立太子了,只要立了太子.......”
立了太子,又能如何?有人一直放不下心,一心要把所有有能力者清缴干净,这样的朝局,又岂是区区一个太子,能够扭转的?更何况,秦王是什么人?
他一向耳根子软,心肠也软,做个闲散王爷是最合适不过的,可若是做统领天下的君主,那就是把他架在火架上烤!
在其位者,需得尽其能才是!秦王,如何能争得过陈集?他甚至比不过嘉和郡主一个女眷!
这话,在王荆心底盘旋了好几圈儿,他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只闭上眼,沉默了良久,这才哑着嗓子开口道,
“行了,此事我自有决断。你不必操心。你去阿爹那边看着吧,把夜雨叫过来。”
“四爷.......”驯风跪着往前挪了两步,抬眼触及到王荆凌厉的神色,一时哑了下来。
他朝着王荆磕了三个头,低低道,“四爷放心,小的不会背叛四爷,若有违此话,小的情愿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他便从地上爬起来,抬手抹了把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的玩意儿,扭头出去了。
戌时一刻,碧水别苑靠右的角门微微开了一道缝,一身黑衣的王荆推门而出,上了门外那辆早早等候在此的马车,一路往渡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