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小夫妻夜半闲话
当初陈集要去上京这件事,再燕王府闹了不小的风波。
燕王妃头一个不许,先把燕王叫过来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拿包了凤仙花的指甲戳着燕王的脑门儿,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问他,是不是忘了当初在战场上是她阿爹把他背出来,是阿爹的兵替他挡了一刀。
燕王的脑门儿被她戳出一个月牙形状的红印子来,燕王妃见了,手没往回收,反倒是越发使劲往人脑袋上戳,要是戳两下能让燕王脑子里的水倒出来,她才高兴呢。
燕王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燕王妃一而再再而三的指责,他好面子,偏偏燕王妃要落了他的面子,他忍了半晌,终归还是忍不下去,和燕王妃大吵一架。
他们俩人吵完,又扑到陈集这边来寻认同。
燕王和陈集念叨,说圣上也是为了他好,去了上京,跟着翰林院的翰林们念念书,再和人学学规矩,又说圣上最疼他,陈集过去了,必定会被好好对待。
说得情深意切,可陈集也明白,哪里是为了他好?燕王这分明就是为了他和皇帝之间所谓的手足之情!
再讲明白些,燕王很清楚皇帝这回要的人是谁,他担心如果不让陈集去,会惹了皇帝发怒,俗话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燕王怕了。
他不是没法子钻空子换人选,左右人家没指名道姓让陈集去,可燕王压根没想过这个主意,他苦口婆心地劝着陈集,字字句句都在和陈集保证,说是去了上京,一切就都好了。
燕王妃则对陈集去上京这事儿百般阻挠,她说那就是个火坑,去了,谁知道还能不能回来?退一万步,就算能回来,又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她是头一回在陈集跟前哭,直哭得晕过去,到底没能拦下陈集的去意。
如今再提及这事,陈集语调十分讽刺,李若透过妆镜,瞧见他脸上一阵冷意,不觉伸出手,捏了捏他的大掌。
陈集放了棉帕子,从前头拿了象牙梳替她通头发,“他们俩,各执一词,都说为我好,可实际上谁也没问过我一句。”
所以他才对燕王和燕王妃怨念颇深,哪怕如今和燕王妃和解了,他也还是忘不掉过去的事。
“老三眼底看不见这些。尤其,你这趟回来还有了官职,他却是个白身。”李若收了栀子味道的香膏盒子,顺带把象牙梳从陈集手上拿回来放好,推着他坐到软榻上去,从一侧茶几下的抽屉里取了另一盒香膏出来,替陈集抹在脸上。
这一盒,是大伯母托人送来的,说是赵家祖传的方子,专治皮肤皲裂,最适合在幽州这种大风大雪的地界来用。
陈集往后倒在迎枕头上,任由李若在他脸上抹东西,嘴上也一刻不停,“他眼底能有什么?北地的将士过得什么日子他瞧不见,百姓过得什么日子他也瞧不见,一天到晚,眼睛就钉在王府这一亩三分地,还看不上老二,依我看,老二这个书呆子也比他强百倍!”
他去上京三年,但凡陈贺有心,多出去走走看看,把百姓的事儿往心里头去,哪怕写一两篇谏文拿出来,他都能看得起陈贺一些。
可陈贺没有,他眼底,还是只盯着这个世子之位。
想到这里,陈集又是一声冷笑。
李若掐了下他的脸,“行了,又不是头一回知道。你今儿个表现不错,难得忍住了脾气,我看父王挺高兴,阿娘嘴上不说,心底也高兴着呢。”
回来的时候,燕王妃还把手上戴着的玉镯褪到了李若手上,说是过年高兴,其实,她是瞧见了李若给陈集使眼色。
燕王妃虽看不上燕王,可陈集到底是燕王嫡亲的儿子,她总不会想看他们父子俩闹翻,然后有人渔翁得利。
陈集哼哼两声,“要不是你劝我,我才懒得和老头子多说。他如今是好日子过多了,张口闭口都是之乎者也,说什么就算进了军所,也得学礼数,放他娘的屁!”
人都快死了,还讲什么规矩礼数?燕王如今,眼睛抬得太高了,高到他都看不见手下的兵将过得是什么日子。
李若嘶了一声,抬手拍了下他的脸,“说什么混账话。”
燕王的娘不就是仙逝的太后!
陈集自觉失言,咳嗽两声,转了个话音对李若道,“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杨闽都得绕着我走,老三要是撞上来,那就是他自己欠收拾。我还愁找不到法子断了他的路子呢,省的他安稳日子过多了,到时候,拖了我的后腿。”
他眼睛眯起来,透出几分凌厉的凶光,“他只要敢伸爪子,老子就敢断了他的手脚!”
“那也别掉以轻心。”李若轻声提醒了一句,又拍拍陈集,叫他坐起来,开始替他擦手。
今年下半年多数日子里,陈集要么泡在军所里,要么就和无咎公子一道去大山沟里弄那个什么火铳,人都黑了一大截,这两天风雪又大,他脸上和手上都被刮出了大大小小的口子,李若看着都心疼。
这香膏叫他拿去军所自个儿擦一擦,偏陈集就不拿,总说记不得,回来了又央着李若给他擦。
李若拿他没办法,又不想看他那一脸糙样,只好顺了他的心思。
陈集十分享受地抬起爪子,由着李若一双柔荑在上面搓揉,嘴上还不忘提醒她,“倒是你,柳侧妃那边,你多注意些。”
李若嗯了一声,“放心吧,我也做好一锅端的准备了。”
说实在的,她总觉着柳侧妃就是埋在燕王府的一颗老鼠屎,这人一日不除,她这心底一日不能舒坦。
想到上辈子燕王府覆灭,柳侧妃失踪的事情,李若不觉眯了眯眼,“你说,她和皇上,会不会有联系?”
柳侧妃是皇帝指给燕王的!
“从前没有,以后可不保准。”陈集声音落低,“她是个蠢的,说不定,还觉得只要我和老头子没了,这燕王的封号,就能落在她儿子头上。”
李若顿了顿,一时哭笑不得,这还真像是柳侧妃能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