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能盖住我身上的味道。
三月,本该是桃红梨白。
可魏晓雪在这迎来的第一春,却被冬日的余威压得严实,至今仍未褪尽那股让人生厌的寒意。
时值傍晚,云菲端着安胎药刚走入主屋大院,就闻到一股说不出的奇怪味道。屋内隐隐传来水声,和断断续续的低吟浅唱。
她走到门口,敲门道:“族长,该喝药了。我能进去吗?”
语毕,里面立刻传出声,“快进来!正等你呢。”
云菲一惊,眼睛瞪得浑圆。
魏晓雪自苏醒后,还是头一次用这么欢快愉悦的声音说话,让云菲突然有种错觉---先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快进来啊!”里面催道。
云菲回神,连忙进屋关好门,放下药碗、绕过屏风,看见魏晓雪后,又是一惊。
族长竟然在泡澡?!
而且还满面春风地哼着歌。
魏晓雪盯着她过来,立刻递出一块布子,“来,你帮我把后背仔细擦一遍。等我洗完了,再帮我把这粉涂到身上。”
说着,指了指旁边小桌上的墨色长颈瓷瓶。
云菲顺着看了过去,轻轻拿起来打量了一下,疑惑道:“药师又给您调了新的安胎药?”
“不是。”魏晓雪摇摇头,眸中星光闪烁,“这里面是辛夷散,是药师他们为我赶制的,刚刚才送来。说是连狐臭都能遮住,肯定能盖住我身上的味道。”
“盖住味道……”云菲喃喃着,下意识拔开瓶盖闻了闻,却发现这跟刚才在院里闻到的怪味不同。
正想问,魏晓雪又道:“我现在泡的这个生姜木香水,也能遮盖身上的味道,双管齐下。”
云菲闻言吸了一鼻子,心道:原来是这洗澡水的味道啊。
魏晓雪忽而道:“去把你的外衣拿来,要拿穿过还没洗的啊。”
“啊?”云菲大惊,“不成。您怎能穿---”
“哎呀,别废话。我这是双重保险,以防万一。好了,快去快回,我还等着你给我擦粉呢。”
在一声声的催促下,云菲终于放弃挣扎,准备回房取衣服。
就在转身的瞬间,耳畔陡然传来一阵低哑微颤的声音。
“这样就能靠近他摸摸他了。”
云菲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那泛红的脸颊上凝着笑意,像柔和的阳光在荡漾。
可如此灿烂夺目的笑容,却叫她蓦地一阵心酸,红了眼眶。
半个时辰后。
当魏晓雪穿着云菲的衣服,出现在牢房铁门前时,她激动得差点大喊出声。
还是那个幽暗的地牢,还是那道被重重铁链套着的人影。
而这回,那人却安静极了。
建德和旗斋站在门前,不约而同地看向魏晓雪,都冲她点了点头,似是在给她打气。
在她经过时,旗斋倏地递来一个小瓶,指了指里面的人影,又做了一个泼洒的动作,魏晓雪立刻会意,却迟疑片刻才接了下来。
“哒哒。”
“哒哒。”
魏晓雪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向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人。
而佐臣狼在听到脚步声时,便缓缓抬起头,两道柔和的紫光追着她的身影,慢慢滚动着。
随着距离的缩短,佐臣狼鼻翼忽地动了两下。下一刻,仿佛有万丈光芒照了过来,让他整张脸都亮了。
他笑了。
又是那懵懂无害的笑容。
魏晓雪的心脏,怦怦地跳着。
她一面努力压抑着想要冲上去紧紧抱住他的冲动,一面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慢慢打开。
里面放着两块饴糖。
佐臣狼只能闻着香甜的气味,却半天吃不着,不由得瘪起嘴,盯着她一个劲地呜呜。
听到这催促声,魏晓雪秒懂。
连忙拿起一块饴糖,咽了咽口水又深呼吸了一下后,举到他嘴边。
接着,忽觉手指被裹了一下,待她回神,那包裹感已然消失。同时,耳边传出一阵欢快的咯嘣声。
这会,魏晓雪的眼睛已适应了地牢里的黑暗,隐约看到他咧嘴傻笑的模样,也不禁跟着开心。
如此和谐温馨的氛围,让她心头暖意急速攀升,待察觉时,自己的手已摸上他的脸颊。
一阵温热感袭来,佐臣狼本能侧头一闪,迅速扫了眼面前的手,又看向另一个手中的饴糖。
就像是走在街边的流浪猫,突然遇到了带着肉罐罐的两脚兽,眼神警惕却又充满渴望。
魏晓雪脑中突然有了画面,忍不住抿嘴一笑,一手拿着饴糖伸向他的嘴唇,一手慢慢靠近他的脸颊。
“嘎嘣。”
佐臣狼终于吃上了饴糖,而魏晓雪也如愿摸到了他。
虽隔着手套,无法感知体温,但仅是如此近距离的碰触,就已让她兴奋到心跳失速。
她紧咬着下唇,努力稳定情绪,轻轻帮他抹掉了脸上的糖渣。
而佐臣狼则一脸无害地笑着,看看她的脸,又看看她的手,似是在期待第三颗饴糖。
魏晓雪看着他的目光,心中的甜蜜柔软里,忽地涌进几分酸涩。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一滴泪随着动作,哗地滚落下来,却只一瞬,便渗进蒙面的黑布之中。
地牢里,一时静默。
牢门外的建德和旗斋,对里面的情况,看得不甚分明,却能清楚地听到短促颤抖的呼吸声,似是在极力地压抑着情绪。
两人对视一眼,都默默摇头。
建德小声道:“族长……”可刚开口,却忽闻铁链的撞击声。
两人大惊,连忙冲进去。
却见魏晓雪瘫坐在地,而佐臣狼则瞪着金眸,挣扎着想扑上去。
“怎么回事?”建德一个箭步冲过去,急道,“他又伤你了?”
说罢,转头看向佐臣狼。
他喉间传出阵阵威慑的低吼,拉扯着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
建德看回魏晓雪,却见她浑身颤抖眼神呆滞,只好将她带离地牢。
片刻后。
看着那双摊放在腿上的手,建德便猜出了大概。
“你刚才把手套摘了?”
“嗯。一时没忍住,就想好好摸摸他。”魏晓雪哑声道。
她看着窗外,目光淡然。
建德心头一酸,从旁边搬了把椅子坐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