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依她就是
此时的萧府。
小案上茶香弥漫。
白气氤氲间,萧瑾寒眼神微暗。
神色比适才冷了不少,唯唇角还若有似无地勾着。
若是不细瞧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只以为这还是那位爽朗不羁的少年郎。
“爷,齐文送了口信回来。”
“何事。”
“安乐公主的意思,劳烦爷连带着那一整个世家,一起查。”
“她倒是会顺杆爬。”
萧瑾寒听罢笑了笑,想起那张前两日还带着红痕的脸。
现在想来,那日那两巴掌的痕迹,应当是她刻意留下的。
只为了用她的处境打破那些传闻,惹怒她想惹怒的人,再替她自己寻些好处。
这样想来,倒是比他想象中的李安乐要聪明许多。
可也是这样想来,让萧瑾寒越发起了好奇,这对母女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屋子里的压迫感顿时散去了一半。
回过神的萧瑾寒淡淡开口。
“去给齐文身侧添两个机灵点的新面孔,总是一个人出头办事,容易被盯上。”
“是,爷,那安乐公主那边?”
“应下了,依着她就是。”
侍卫退下时,萧瑾寒适才的笑意散去,屋子里又紧绷了一些。
他起身行至竹窗,看向外头的景象。
胸口处的伤口传来微微的刺痛。
萧瑾寒的身形未动,只目色悠远,想起要查的王家。
前朝王家,可不仅仅是世族大家这么简单。
王家祖上曾是手握十万大军的开国名将,更是死后以郡王之礼厚葬,配享太庙的异姓功臣。
王家几房一度官拜一品,只是还未到治宗皇帝这一代,王家便急流勇退,举家南迁,彻底退出了政治朝堂。
但王家门生遍布朝野。
就连如今的颜老爷子,也是曾经王家老先生的门生之一。
至于李安乐口中的那位王锦婳。
王家大房嫡女,说起来,也不是一位普通的大家闺秀。
只是可惜,听闻死在了深宫。
萧瑾寒对王家虽谈不上了如指掌,但对一些事,倒也有所耳闻。
李安乐对他开口的那一瞬,他其实就能说出一些王家秘闻,包括那位进了宫的女子。
但坦诚也是一种交易。
太过轻易送出去的消息,不会让她真心投靠自己。
起码他要知道,李安乐问出此话的真正目的。
左右再替她去探一探王家,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
时间久一些,才更显诚恳。
正想着,外头周老的声音响起,随后屋子里渐渐有药味蔓延。
萧瑾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周老,我这伤用不着日日喝药。”
“世子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往后那老家伙知晓了,定是会以为我照顾不周,到时候以此为借口来和我比武,怎么想都不划算!”
“师傅如何会知晓这种小事。”
萧瑾寒无奈一笑,但看着周老固执的神情,还是端起了药碗。
正犹豫之际,就听周老接着开口,话里带了几分赞赏。
“那位安乐公主,瞧着倒是与赵家人不同。”
萧瑾寒一鼓作气,仰头喝下了那黑漆漆的药汁,忍受着嘴里的苦涩之感。
他不怕刀剑,不怕中毒,唯独不喜这苦涩涩的味道。
像极了幼时被送去山上,练武受伤时,被师傅强行灌下的毒物炼制出的护体之药。
见他喝完,周老松了口气,拿过碗,听他开口。
“她本来也是姓李,不姓赵。”
“但她母亲姓赵,她弟弟将来亦会是赵家的靠山,她再姓李,也与那些人脱不了干系。”
“话虽如此,但我倒觉得,她们一行人站在一处,倒是应了泾渭分明那四个字。”
周老看着面前的世子爷点了点头,而后又笑了几声。
“世子看人的眼光向来准,但愿这位公主,真能让宫里那些人自乱阵脚。”
萧瑾寒转身,拿起桌上的温水喝了几口。
直到那苦涩的味道散去,脸上的神情才松懈了下来。
“赵氏已经急了,这段日子,正好再让颜家缓一缓。”
“那安乐公主,世子打算如何安置?”
屋子里静了半晌。
而后才是男子低沉的声音,带着浅浅笑意。
“她于我有恩,我自是不能恩将仇报,毁了她喜欢的荣华富贵。”
......
这头齐文领了命往回赶。
那头的李清瑶已经让人将马车停到了街口。
没有下车,也没有再往巷子里去,而是回忆着,前世她听来的只言片语。
在她还未被送进地牢,还在承恩伯府被囚禁的屋子里时。
窗外是看守她的月芦,正和晴山那邻家大哥在调笑。
从晴山的死状到她送出去的银子,两人话语里满是讥笑和鄙夷。
李清瑶虽然不知道那人炫耀的宅院具体位置,但此刻掀开车帘望去,入眼处还算舒适的,也就只有那么几家。
晴山和萝兰面露不解。
但见着公主没下车,她们便也安静地陪在身侧。
直到齐侍卫赶回。
“晴山在车上坐着吧,萝兰陪我下去走走。”
“是,公主。”
李清瑶并未多言,只是绑起一侧车帘,又看了晴山一眼,这才下车。
耳边是齐侍卫的复命。
他压低了一些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
“回公主,世子说会依着公主。”
这话听的李清瑶心中微动。
但仅一瞬,李清瑶便回过神,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递了过去。
“待会我指个人给你瞧,这瓶子里的药粉,你偷摸撒在那人身上,不要沾到自己的衣物上。”
“属下明白。”
......
走了一小会儿,李清瑶远离马车,在另一条小巷的摊贩前走走停停。
京都城不是所有的街都能有摊贩停留。
所以一些固定的摊子,若是便宜,就算地方偏,也有不少过来买东西的人。
李清瑶看着这些热闹渐渐出了神。
前世没体会过的市井气息,如今一瞧,竟然这般温暖人心。
许久后,李清瑶琢磨了一下时辰。
按着之前的推算,这几个月,正好是这宅子的修葺。
晴山那哥哥住了宅子的一边,另一边便交给工人在赶工。
虽有他新娶的妻盯着,但每日里这个时辰,他都会回来一趟,瞧上一眼。
这也是李清瑶那时听他对月芦炫耀时说的话。
话里话外都在说晴山的蠢笨无知,被他耍的团团转。
想到这,李清瑶眼中多了两分戾气。
而就在此时,巷口处行来了一道身影,干瘦如猴,唯有一张脸四四方方,瞧着带着些憨厚。
但那双眼,却是泛着精光。
李清瑶面无表情地盯着那道身影,直到那人靠近,她才微微侧身,低头看着摊子上的东西。
小摊上卖着一些小物件。
也有小的匕首弓箭,让李清瑶恨不得直接拿起,转身扎进他的胸口。
但这样的出手,又如何能解气。
察觉到人走远了一些,李清瑶唤了声齐侍卫。
......
晴山瞧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时,抬手擦了擦眼。
那男子有点像她的邻家大哥,却比记忆里的样子丑了不少。
晴山有些紧张。
正准备开口喊一声,却见公主回了马车旁,让她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