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平江南（下）

公元974年九月，赵匡胤命曹彬为西南面行营都部署（前敌总指挥），潘美为监军，曹翰为先锋，起兵十万伐南唐。

出征前，曹彬等入殿向赵匡胤辞行，赵匡胤再三告诫曹彬道：“江南之事，你全权处置，切勿暴略扰民；可以广示兵威，让他们自己归顺，不必急着进兵；攻破城池，切勿杀戮；如果李煜据城死守，也不能杀害他的家人！”

赵匡胤宅心仁厚，处处闪耀着善良的光芒！当然也是平西蜀之后的前车之鉴！

曹彬等拜伏领受。

赵匡胤等曹彬他们起身，缓缓走下丹墀，近身仔细扫视了一遍出征将领，又抽出随身佩剑，亲手交给曹彬，慎重地道：“副将以下违令，不用请示，用此剑斩之！”

潘美、曹翰等亲眼所见、亲耳听见，相顾失色！

曹彬大军从荆南顺流而下，南唐的池州守军还以为和往常一样，是宋军巡边部队，不但未做防备，还捧酒食出城犒军，等发现情况有异时，池州已经落入宋军之手。宋军此举，不厚道！可两军作战，杀戮四起，哪有厚道之事？

宋军迅速进逼采石矶，工兵营在前，樊若水做向导，在采石矶搭建浮桥。

消息传到李煜那里，李煜问张洎：“在长江建浮桥，可行吗？”

张洎自信地回答：“有史以来，长江还没有建桥的先例！”

李煜跟着自我安慰地说：“我也认为这是儿戏，荒唐得紧！”

但是，宋军此前在石牌口（安徽怀宁石牌镇）反复实验过，很顺利！此次在采石矶，三天便搭建成功，尺寸不差分毫。

潘美领步军从浮桥渡江，如履平地！

李煜闻宋军渡江，忙命皇甫继勋统兵抵抗。皇甫继勋却吃里扒外，一心想李煜投降。

每次和属下讨论战况，他都危言耸听：“北军强劲，谁能抵挡？”

听到南唐军队失败，他都面露喜色地说：“我就知道打不赢嘛！”部将有带勇士夜里出战袭击宋军者，他必定责打该部将背脊，又和徐元楀勾结在一起，严密封锁告急文书，让这样的人统军，结果可想而知。

公元975年二月，宋军已经兵临建康城（江苏南京）下，李煜还蒙在鼓里，每天领着一伙和尚、道士在后花园诵经、讲易。

一日，李煜偶然登城，见宋军列寨城外，旌旗蔽日，大吃一惊，才知道被皇甫继勋等蒙蔽。

李煜巡城回来，便下令杀了皇甫继勋，皇甫继勋尸身上的肉，被憎恶他的部下军士脔割分吃了，可见卖国者绝无好下场。

李煜杀了皇甫继勋，召朱令赟救援建康城。

朱令赟率军十万万，从九江湖口顺流而下，来救金陵（南京），途径采石矶，想捣毁浮桥，曹彬命王明、刘遇击破，朱令赟被擒。

李煜唯一的救援希望破灭，建康成了孤城。

至此，宋军围困建康已达九个月，曹彬一直围而不攻，一是想迫使主动李煜投降，二是经典的围城打援战术，宋军不用长途跋涉，只需坐等南唐各路生力军汇集建康，从而歼灭，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这是高超的战略战术。

赵匡胤作为平江南的幕后总指挥，总算为强征北汉的失利，挽回若干面子。

公元975年十一月初，曹彬遣使对李煜道：“城破在旦夕之间，事已至此，徒劳无益。王师所怜惜者，为一城百姓生灵，若能投降，是上上之策！”

李煜和周妹妹温存得还不够，不听！

曹彬命各将准备攻城。

金陵繁华，众将踊跃！秦淮旖旎，热血汉子，谁不向往？十里桃花，风光无限，谁不眼热？

孰料，攻城前一天，曹彬突然患病，不能起床指挥，众将惊骇不已，都到曹彬所乘的旗舰问安！

曹彬半躺卧榻上，却脸无病容，见众将疑惑，曹彬道：“我的病不是药物所能治愈的，我患的是心病！金陵城破在弹指之间，我所以没有急着攻城，因出征前陛下有重托，让其主动归顺，不料李煜顽冥不灵，至此只能强攻！覆巢之下，难有完卵！我想让诸君诚心发誓，攻城之日，不妄杀一人！我的心病也就好了！”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倾下，众将面面相觑。

但是，此次出征，诸将都见到赵匡胤给了曹彬很大权力空间，曹彬没有恃威擅权，而是苦口婆心劝谏大家，诸将内心转为感动。

潘美领头，诸将立即焚香起誓，约定城破之时，不擅杀、不奸淫、不掳掠！

曹彬蹶然而起！

第二天，曹彬下令攻城。下午，城破！

曹彬陈兵李煜宫殿外，李煜率群臣到殿门口跪拜迎接！曹彬宽言抚慰。

陈乔不愿投降，自杀，倒不失为一条真汉子！翰林学士钟倩全家盛装赴死，为南唐增加了一丝悲壮的亮色！

曹彬领李煜等到城外战船上整顿。

因战船和江岸仅用一块独木桥架搭，李煜金枝玉叶之身，见独木桥，犹豫不敢登船，曹彬命左右扶着他上来。

在战船上，曹彬对李煜宣布了赵匡胤的诏令，要李煜等南唐君臣全部移居开封！李煜请求回宫整理行装。曹彬准许，仅派几员亲兵跟随，并约定第二天一起启程赴开封。

李煜走后，潘美担心的问曹彬：“怎么放李煜回去？如果他自杀怎么办？”

曹彬胸有成竹地说：“李煜刚才上独木桥都胆战心惊，我已经答应让他活着去开封，他又怎么舍得自杀呢？”

第二天，李煜果然领着宰相汤悦等四十五位大臣如期而至。至此，南唐灭亡，大宋收纳疆土十九州，三军（江阴军、雄远军、建昌军），一百八县，人口六十五万五千六十五户。

赵匡胤封李煜违命侯。赵匡义即位，进封李煜陇西郡公。公元978年七月，李煜卒，享年四十二岁。

佐料：曹彬的母亲张氏，是郭威张贵妃的姐妹，曹彬和柴荣应该是表兄弟关系。

据司马光《涑水纪闻》记载：柴荣镇守澶州时，赵匡胤和曹彬都是柴荣的亲信。两人关系很铁。

曹彬为供奉官，掌管茶酒等事。

一次赵匡胤酒瘾发作，可囊中羞涩，便想到好友曹彬，没想到曹彬一口回绝道：“这是官酒，我不敢私自给你！”

曹彬看着赵匡胤惭愧得脸色绯红、口里垂涎欲滴的样子，连忙又说：“兄弟你别急，我袋里有钱，马上派人买酒给你喝！”结果赵匡胤得以尽兴！

后来赵匡胤登基做了皇帝，经常说，柴荣手下的老干部，就是曹彬忠主，因此委以征伐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