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即帝位（上）

宋朝的禁军是王朝军队主力，主要任务为“守京师、备征伐。”京师警卫任务也是禁军的主要职责。

党进在第二次出征太原前，为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统领禁军中的马军，当然负有巡视京师安全的责任。

党进是一个武将，大字不识一箩筐。比如，他见禁军将官都把部下人马器甲的基本情况写在木板上，以备皇帝随时询问，他便依样画葫芦。

有次赵匡胤果然询问党进，可惜的是：木板上的字认识党进，党进不认识木板上的字！党进无法，只得将自己的木板直统统地塞给赵匡胤，道：“陛下问的都在上面。”

赵匡胤大笑，认为党进为人朴直可爱。

就这么一位质朴得近乎可爱的赳赳武夫，却做了一件让人瞠目结舌的圆滑事。

党进平时巡警开封街市时，看见有百姓养禽兽，都会让人将禽兽放走，还骂道：“不去买肉奉养父母，反而将肉喂养禽兽，你们简直不是人！”

其实，党进管这样的私事，本来就属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人家豢养飞禽，和你京城警卫有几毛钱关系？

一天，党进在闹市又看见有人携带苍鹰招摇过市，党进拦住，命他将苍鹰放掉，那人高傲地道：“这是晋王的鹰。”

党进一听，连忙堆起笑脸，轻轻抚摸着苍鹰道：“多雄壮的鹰！你们要好好照看，别让它受伤了！”

党进怎么会如此见风使舵？甚至低头讨好晋王赵光义的门人？

因为此时，地球人都知道：赵光义不光是晋王，更是众所周知的皇太弟，是未来的皇上！

党进大字不识，却不愚笨！如此前倨后恭，被京城传为笑谈在所不惜，实在是不而已而为之！人在低檐下，谁能不低头？宁折不弯的毕竟少数啊。

公元976年十月二十日，开封城里寒气逼人，天上雪花在空中飞舞，朦朦胧胧、迷迷漫漫，让整个京都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里。

程德玄是赵光义的亲信，这天在家歇息，傍晚，好友马韶急匆匆地赶来，责备程德玄说：“明天是晋王的好日子，你现在还有闲心坐在家里？”

程德玄不满地问：“明天是什么好日子？值得这样神神叨叨？”

马韶庄重严肃地说：“天机不可泄露，你去了晋王府就知道了！”

马韶是赵州人，平时喜欢研习天文阴阳之术，赵光义做开封府尹，严禁个人私下捣鼓这套东西，因此程德玄几次提醒马韶不要私自到他家串门，以防赵光义责怪！

程德玄对马韶的话不太关心，只是催促马韶快回去。马韶急了，说：“你再不去就迟了！”拖着程德玄出门。

程德玄无法，只得让马韶回去，自己顶风冒雪坐车赶去晋王府！

到了晋王府大门口，程德玄蓦然想起，半夜三更，自己进去和晋王说什么？告诉晋王是马韶要他来的？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但程德玄想到，马韶平时性格稳重，不是一个心血来潮的人，况且他的话多次屡屡得到应验！却也马虎不得！

程德玄好为难，在晋王府前犹豫徘徊，举棋不定！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程德玄借着雪光仔细看时，来人已经到了门口。

来人似乎很意外见到大车旁雪人似的程德玄，不禁一愣，问：“你怎么在这里？”

程德玄定睛一看，原来是内侍都知（宦官总管）王继恩，连忙把事情经过简单和他说了！接着反问王继恩：“总管怎么这时候来了？”

王继恩拉着程德玄到一边，低声说：“马韶真是神人，\\u0027官家\\u0027去了，我来请晋王去即皇帝位！”

程德玄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反应迅速，立即说：“事不迟疑，我们马上进去请晋王！”

两人叩开晋王府大门，赵光义已经睡了，听两人连夜紧急请见，连忙穿衣出来。

王继恩简短的说明来意，赵光义吓得半天反应不过来，连声问：“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皇兄前几天还到了我府第，身体好好的呀！”

王继恩看着赵光义怀疑的眼睛，立即起身发誓，程德玄也在旁边说了马韶的奇怪举动，劝赵光义早作决定，尽快动身！

赵光义内心电闪雷鸣：皇兄驾崩是真是假？程德玄是自己亲信，王继恩呢？虽然平时和自己关系不错，可他毕竟是皇兄身边人啊！

没有皇帝诏命，禁宫是任何人也不允许擅自进入的！如果赵匡胤没死，那就大祸临头了！

一脚天堂、一脚地狱，谁能瞬间拧得清，分得明？

赵光义艰难的道：“我进去和家人商量一下再说！”

看着赵光义蹒跚进入内室，王继恩和程德玄急得跳脚！但又无计可施！

过了很久，没听见赵光义的动静，王继恩顾不得许多，闯入内堂，站在内室门外低声叫道：“晋王，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怕落入别人手里了！”

内室传来“啪”的一声，那是拍击案几的声音，赵光义显然下了决心，是死是活走一遭！

内室门“呀”的一声推开，赵光义带着毅然的脸色走了出来。

佐料：党进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党进是山西朔州人，出身行伍，形貌魁岸，平时看起来恭谨温顺，但一穿起甲胄，立即毛发竖立，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党进是位真正的勇将。

公元969年，赵匡胤围困太原，并在城外布下四座大寨，命党进守东寨。北汉骁将杨业趁宋军安营未稳，率几百骑兵突然袭击。党进仓促应战，仅率随从数人大败杨业，杨业凭借城里抛下的绳子爬进太原城才逃得性命！

文莹的《湘山野录续》记载：赵匡胤命党进赴边关镇守，知道他不识字，便让他不用按照惯例入朝致辞。党进性格执拗，偏要向赵匡胤辞拜表忠心！

掌管朝班仪节的官吏只得替他拟好呈辞，写在笏板上，并让他背熟。

党进致辞时却将内容忘了，他双手握着笏板直愣愣跪在地上，半天不吭声，忽然抬头看着赵匡胤道：“臣闻上古其风朴略，愿官家好将息。”满朝大臣无不失笑。连站班的护卫都忍俊不禁！

出来之后，随从问道：“太尉怎么想到说这两句话。”

党进得意道：“我见那些穷书生都爱掉书袋，我偏说两句，让陛下知道我也读书了。”

党进为什么说书生穷？这是有原因的。

党进有一家姬，后为翰林学士陶谷所得。陶谷在雪天以雪水烹茶，并问家姬道：“党家会欣赏这个吗？”

陶谷意思：党进是个武将，不懂风花雪月。你跟着我，才总算是附庸风雅了！

不料，家姬不以为然地回答：“党太尉是个粗人，怎知这般乐趣？他就只会在销金帐中浅斟低唱，饮羊羔酒。”

家姬很现实，你陶谷固然会吟诗作赋，可家里比得上党进金玉满堂吗？

陶谷听罢，惭愧得默然无语！只能心里怒骂家姬“焚琴煮鹤、对花啜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