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新政败

范仲淹以天下为己任，裁撤冗员，考核官吏，但是他的改革措施没有能够稳步推行，改革涉及面太大，谈论此事的人都认为无法实行。等到各路“转运按察使”到任，举劾良多，各级地方官并不高兴。

加上“任子法”出台，恩荫减少，“磨勘法”严密，希图侥幸的人深感不便，于是毁谤新政的言论逐渐增多，指责范仲淹等是“朋党”的议论再度兴起。

“朋党”的怪论又被捅到仁宗耳朵里了。公元1044年夏，赵祯和执政大臣讨论朋党事。范仲淹对答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自古以来，邪正在朝，各为一党，主要在人君辨别！假若君子朋党为善、为国，又何必禁止？”这实际是承认有朋党存在了。但是范仲淹的这份坦诚，没有让赵祯完全放心！

皇帝怕大臣结党，这是通病，无可非议。

恰巧搞屎棍子石介，又向枢密副使富弼写了一封公开信，请富弼效仿伊尹、周公之事，尽心辅佐当今皇帝。石介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石介此前写诗力捧范仲淹、诟骂夏竦，自己舒心痛快了，却让夏竦极度怨恨，一心想置石介于死地。夏竦见了这封公开信，处心积虑策划了一个阴招。

夏竦让家中的女奴专门模仿石介写字，练成之后，将石介的公开信，重抄了多遍，广为散发，却故意改“伊、周”之事改为“伊、霍”之事，一字之差，意思云泥之别。也就是说将“伊尹、周公”改为“伊尹、霍光”，霍光是位改立皇帝的主儿，富弼能够当得起吗？

而且，更为严重的是，夏竦做戏做全套，又用石介的笔迹，帮富弼草拟了废赵祯皇帝位的诏书。派人“快递”给仁宗。

赵祯接到这份沉甸甸的情报，虽然不相信。但是，富弼、范仲淹却给吓得半死！两人哪里还有心情上班？范仲淹及富弼便向赵祯请求，到西北边关去，赵祯却不准许。

不久，恰好契丹出兵讨伐西夏李元昊，范仲淹再次请求去西北。赵祯答应了范仲淹请求，让他以参知政事的身份兼“陕西、河东宣抚使”。

范仲淹赴陕西，过郑州，特意拜访退休隐居在郑州的吕夷简，吕夷简不解地问范仲淹问：“你怎么突然出朝了？”

范仲淹不好意思明说，只说暂时经抚两路，事毕再回京。

吕夷简叹息道：“范君此行，危机四伏啊！还能再回去吗？如果想经略西边事，在朝中不是更方便吗？”范仲淹默然无语。

范仲淹离开朝廷后，攻击他的人果然更加激烈，赵祯听得多了，内心也难免产生误判和怀疑。

八月，富弼也觉得呆在朝中不安全了，坚持请求到下面去，赵祯任他“为河北宣抚使”。两人一走，石介也吓得够呛，到濮州任通判。

九月，以杜衍为宰相，贾昌朝为枢密使，陈执中为参知政事。

陈执中做参政，谏官蔡襄等极言不可，赵祯这次却很强势，完全不听，直接派人到青州给陈执中传诏。第二天，谏官上殿还要争论，赵祯难得发怒道：“又是说陈执中的事吗？朕已经召他进京了！”

谏官很少见到仁宗皇帝这样声色俱厉，吓得缄口不言了。

赵祯为什么这样力挺陈执中，因为陈执中在真宗立赵祯为皇太子时，出了大力，赵祯牢记在心中，因此对他异常青睐！

范仲淹、富弼出京，朝中改革由杜衍、韩琦、欧阳修等支撑。

再说杜衍女婿苏舜钦，被范仲淹推荐为集贤殿校理，监进奏院（各州驻京总办）。时值进奏院祭神，苏舜钦按照惯例，用所拆奏封的废纸换钱置酒召了王益柔等京官饮宴。

御史中丞王拱辰，和欧阳修同为薛奎女婿，但是王拱辰和欧阳修政见不一，他很反对改革。

王拱辰借苏舜钦的卖废纸的小事做了一篇大文章，他命御史鱼周询、刘元瑜弹劾苏舜钦监守自盗，借以打击杜衍、范仲淹。

而王拱辰自己与张方平向赵祯进言，说王益柔在酒席上做《傲歌》，内容是攻击皇上，请将王益柔斩首，最后韩琦出面说情，苏舜钦、王益柔等十多人全部被罢免。

看到这个结果，王拱辰欢喜地对左右心腹道：“我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女婿受罚，杜衍也不安起来，请求罢免，范仲淹从地方上疏，也要求免除自己的参知政事兼职。

公元1045年正月，杜衍被罢免宰相，知兖州，范仲淹知邠州、富弼知郓州。同时贾昌朝升为宰相，宋庠为参知政事，王贻永为枢密使，吴育、庞籍为枢密副使。

二月，“磨勘法”、“荫子法”被废除。三月，韩琦被免职，改知扬州，欧阳修上书为范仲淹等争论，朝中大权已被保守派占据，欧阳修能吃到好果子？随即被降职知潞州。

至此“庆历新政”失败。

佐料：石介，字守道，兖州人，进士出身，历任郓州、南京推官，好学有志，乐善好施，嫉恶如仇，喜好声名，遇事奋然敢为。

后来，石介为父母守丧，在徂徕山（泰山东南）下耕读，鲁人称他为“徂徕先生”。

公元1045年六月，石介尚未到濮州通判任上，便辞世了，享年仅四十一岁。

十一月，滁州狂人孔直温谋反伏诛，卫士搜查他家时，竟然发现石介的书信。夏竦极端憎恨石介，又想借此机会机彻底搞垮杜衍和富弼，因此向赵祯进谗言，说石介并没有死，而是被富弼派北方，连接契丹搬兵去了，夏竦乘机向赵祯提出，应该打开石介棺材验证真假！

赵祯下诏到兖州，要杜衍寻访石介的存亡。当时杜衍在兖州接诏，将这件事告诉属下，众人几乎都不敢回答。

掌书记龚鼎臣出来表示愿以全族保石介必死。杜衍很感动，从怀里掏出拟好的奏稿道：“老夫已经为石介做保。你年纪轻，如此见义勇为，前途不可限量！”

提点刑狱吕居简（吕蒙正儿子）这时也出列道：“无故剖人棺木，如何向后人交代？石介死亡，必有族人门生收殓，只要召这些人问清楚就行了！”于是石介族人数百及杜衍等人共同做保，终于免除破棺。但是石介的子孙却被押送其他州县看管，很久才得以回家。

石介家贫，妻子儿女几乎饥寒交迫而死，后由富弼、韩琦共同出钱买田供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