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宿卫变

公元1048年闰一月，贝州叛乱平定还没有几天，赵祯的后宫又出了大事。

闰月十五日，赵祯打算按正月十五的例子，在宫内再次张灯结彩，热闹一下，可是曹皇后认为没有必要，劝赵祯放弃了。

十八日深夜，赵祯在皇后居住的坤宁宫休息，突然被一阵拍打宫殿大门的声音惊醒，他翻身坐起。身边的曹皇后也被惊醒了，听到声音不对，立即穿衣起床。

赵祯听外面喊声不绝于耳，就起身打算出寝宫看看，曹皇后却紧紧抱住他，不让他出去。并叫身边宫女和宦官关闭寝宫大门，同时大声呼叫“内侍都知”王守忠去召卫士进宫护驾。

赵祯坐在寝宫内，听到外面有宫女在宫殿外撕心裂肺地哭喊，而寝宫内，身边的宫女和宦官都是神色惊慌。赵祯还不明就里，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夜晚有这么大动静？”

旁边的宦官何承用回答道：“可能是宫内乳母在责罚犯错的小宫女，下手重了一些吧？”

曹皇后一听就火了，斥责道：“贼人已经冲到前面的殿里杀人了，外面的情形万分紧急，你这个时候还在撒谎，你要蒙骗皇上到什么时候？”

此时赵祯才如梦方醒，敢情外面有人正拿着凶器到处找自己，要弑君呢！

赵祯顿时急得团团转，倒是曹皇后非常镇定。曹皇后是曹彬孙女，曹玮、曹璨侄女，遗传了祖、父辈的大将基因。面对这种突发的事件，她没有丝毫的慌乱，指挥若定。

她先安排人用容器装满水，守在在门边、窗户边，不久叛乱人员果然举火烧窗户，宦官们随即用水浇灭；

接着，曹皇后召集在寝宫内的内侍，命令他们道：“现在是深夜，外面天黑，我们没办法分辨敌我，谁出去抵抗敌人，我就给他剪掉一缕头发。天亮之后我们检查头发，凡是剪有标记的，官家将会以护驾之功重赏你们。”

在曹皇后的激励组织下，宦官们在危急关头竟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他们心知，不抵抗，难免一死；拼死一搏，或许翻盘，还能立功。是进是退，无须多考虑了。

宦官们一打开门才发现，其实外面反叛者并不多，也就四个人。面对面一交手才发现，这几个贼人他们都认识，竟然是皇帝在崇政殿的值班卫士——颜秀、郭逵、王胜和孙利。

平时皇宫内警卫森严，夜间所有的宫门都是关闭的，任何人不允许出入。颜秀他们在宫殿外作乱，先杀伤了四人，然后敲殿门，不开。

这四个人显然早有准备，他们架着宫内救火的长梯登上房屋，从屋顶上翻进来，跳进了后宫，但他们一时不知道皇帝具体在哪个宫内就寝，只好四处搜寻，并且随手抓一宫女逼问赵祯寝居，该宫女不答，颜秀便一刀将她杀了，接着又持刀逼迫其他宫女，有宫女不堪惊吓，只得指出了赵祯的寝阁，这也是宫女在外惊叫连连的原因。

随后四人就找到了赵祯所在的坤宁宫。见宫门禁闭，便放火焚烧，好在曹皇后运筹得当。正当四人想办法破门时，宫内宦官冲了出来，双方混战在一起。

正在混乱之时，张美人突然出现在赵祯面前。赵祯见心爱的妃子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护驾，既意外，更感动！此时大批禁卫军在“内侍都知”王守忠的率领下赶到，危险的局面迅速得到扭转，四人被杀。

宫内行刺至尊，这不管在哪朝哪代都是惊天巨案，可是枢密使夏竦和副都知杨怀敏关系非比寻常，这样的大案要案，追查下来，主管安全保卫的杨怀敏势必难逃干系。

夏竦为了庇护杨怀敏，坚决主张此案让御史和宦官就在宫内审讯相关人员，说凶犯已死，不必再扩大范围，制造人心惶惶的局面。

参知政事丁度却执相反意见，丁度道：“宿卫之变，事关江山社稷，是可忍孰不可忍？请求陛下派重臣追查根源及党羽！”

两人在赵祯面前争论不休，赵祯考虑很久，决定按夏竦的意见办理，轻拿轻放！因为夏竦实在是说到了他心坎里去了，凶犯都已死亡，审讯从何开始？大动干戈，人心动荡不说，会不会引起更加激烈的骚动呢？

最后，事情等于不了了之，只是将负责皇宫安全的首脑贬职而已，而杨怀敏仍然做他的副都知，毫发无损。

御史何郯、张昇、鱼周询都上言要求贬黜杨怀敏。赵祯却为他分辨道：“杨怀敏最先发现事变，应该有所宽恕。”

何郯极力劝谏，赵祯突然冒出一句：“古有为劝谏甘愿碎头者，爱卿能做到吗？”

何郯巧妙的回答道：“古时君主不纳谏，则臣有碎首者，今陛下从善如流，臣何敢掠人之美而归过错于君父？”

赵祯大笑采纳。何郯这句话回答得很机智，既拍了赵祯马屁，又起到了劝谏的作用，所以说话艺术真的很重要！

如果何郯硬邦邦地回答：“臣愿意碎头！”岂不大煞风景？

佐料：《宋史》将《夏竦传》和《王钦若传》、《丁谓传》列为一卷，虽然没有把他们三人划入奸臣传序列，实际是以奸臣对待。《宋史》评夏竦“阴谋猜阻，钩致成事，一居政府，排斥相踵，何其患得患失也！”

夏竦这样奸诈，赵祯如此仁厚，为什么重用他？可能有三个原因，

一，夏竦是仁宗的老班底，赵祯被封庆国公，夏竦受王旦推荐，被选拔到资善堂教书，资善堂是自赵祯做皇子设立的读书堂，以后一直成为大宋皇太子的专门学校，设有翊善、赞读、直讲、说书等官职。

二，夏竦才能确实出众，夏竦从四岁时开始读书，年少时就很有才华，超迈不群，出类拔萃，写诗作赋，非常敏捷，一直得到很多名人的推崇。更为难得的是，夏竦博学多才，经史、百家、阴阳、律历、佛老之书，无不通晓。而且夏竦在地方上的政绩很出众，是位能吏！

三，夏竦和内侍副都知杨怀敏关系密切。内侍能做到副都知的位置，自然和皇帝的关系密切，有时候内侍在皇帝身边帮着说话，效果相当大！所以，丁谓和雷允恭勾结，吕夷简和阎文应交好。而内侍阎士良的一句话，竟然打碎了陈氏做皇后的美梦，这些都是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