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最后请求
洛希守在帐篷之内,铺了一张薄毯,睡在靠近帐门的侧一边,菖蒲在别处帐篷,入夜后风冷,她很快就睡着了,梦里却回忆起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她那时候男扮女装在收茶,被谈生意的人灌醉如泥,正欲行不轨之事,她干净利落的将那人一剑封喉,从此她不再轻易醉酒,酒量都比寻常人好。
她又梦见了母亲,坐在那张躺椅上唱着江南小调,眸光似水,温柔细腻的向她招手,“小希儿过来,娘这里有糖果子……”
秦鸢人如其名,美貌不可方物。
洛希想要向道歉,她不应该弃秦家不管不顾,母亲的模样连连变得模糊起来,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处血潭之中,堆积起来的尸首如小山一样高,还在不断的渗出血……
“不要!”
她颤抖的蜷缩着身体,试图将自己埋藏起来,有无数只魔爪向她倾巢而出,她用力的逃脱,朝着在那个光明的出口处,那里有明媚灿烂的洵阳,宽敞的绿野大地,洛希感觉转头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浅淡的花香扑鼻而来,让她可以舒服彻底的松懈下来。
千昕鹤抱住了她。
这个感觉很奇怪,她像只小猫儿一样蜷缩在自己的怀里,越靠越近,将自己当做救命稻草一样,他一动不动,生怕惊醒了她。
洛希也闻到了那股槐花的香味,一张眼就自己整个人无赖似的挨在他的胸怀里。
“洛姑娘,你做噩梦了。”
他轻声道。
洛希顿时清醒过来,拉起薄毯赶紧往后退,清了清嗓子,“我……我觉得这儿有点热,我还是去找菖蒲一起睡比较好……”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什么过分举动,但已经后悔说过要要守在帐内的话,他身边都是一顶一的绝世高手,自己是几斤几两,都忘记自己的“清誉”才是最为重要的。
她正要出去,就被他猛地拉进怀里,“洛姑娘要走,是害怕本王对你行不轨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
洛希死鸡撑饭盖,内心扑通扑通的不停跳动,耳根子通红,她承认自己对千昕鹤总会有种特殊的感觉,他和那些手握重权的高官不一样,从不因身处高位而视众生为蝼蚁,知人善用,对她舍命陪君子,他就像是一块碧玉无暇的美玉,是寻常人不能接近的,倘若是摔着碰着,她会跟着心疼很久。
“洛姑娘的眼睛,有摄人心魂的本领。”他忽然凑近了过来,冷冽的檀药香和淡雅的茶香在两人彼此之间的呼吸中传递。
气氛迅速升温
洛希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羊入虎口,想要扭身离开,被他一把环住细腰,冰凉的唇瓣贴过来,她脑子里刹那间空白一片,他的吻一点娴熟的技术也没有,甚至连气都不知道怎么换,两人之间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她不知是什么原因,小手隔着柔滑的衣料触碰到他心脏跳动的位置,仿佛和自己的心跳频率一样的,居然开始回应他的吻,闭着眼睛,默默靠近他,甚至本能的抱着他。
他试探性的撬开她的贝齿,贪婪的掠夺属于她的香气,直到喘不过来才放开了她。
“王——”
顾书亭和菖蒲因为听到动静掀开帐帘走进来,都看到了两人匆忙结束的一吻,顿时变作瞎子上身,望天望地赶紧后退了出去。
洛希脸色绯红,还保持着坐在千昕鹤大腿上的动作,倏然回过神,攥着他的衣领,“你个小崽子你居然吃老娘的便宜?!亏你还是个王爷,你……!你简直有辱斯文!”
千昕鹤被她压在地上,见她要挥拳又于心不忍,见她要抡起枕头又停下来,最后他直接伸手一拔她腰间剑,主动递给了她。
“别以为、别以为我不敢动手……!”洛希架着剑就要往他脖子上抹,怕伤到他一点皮毛,又气的直接把剑甩插在远处柱子上。
他确实过分的行为让洛希恼火也很正常,道歉道,“本王又给洛姑娘造成了额外的担忧,愿意承担一切处罚,不敢造次。”
洛希沉默的推开了他。
坐到一边。
千昕鹤懊悔万分,他正欲起身朝那把剑的方向走过去,洛希狠狠的盯了他一眼,“千昕鹤你个狗崽子,你再试试碰那把剑……!”
他第一次被人这样叫全名,连父皇母后都未曾这样叫过他,直接原地就坐下来。
“是本王失礼了……”
“与你无关。”
洛希承认自己也有回吻的动作,何必要把所有的行为都推脱在别人身上,“我们两个发乎情,止乎礼,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初夜钟鼓楼响。
人未眠。
“洛姑娘心里还是放不下宋延皓吗?”他忽然黯然说道,或许自己的爱而不得,是因为对方的心里面从来就没有放下过那个人。
洛希僵硬的坐在那里,久久未动,千昕鹤似乎踩进了她的雷区,引爆了她心中深深藏起来的情绪,或许这一吻的回应是她给宋延皓的报复,她将报复的快感发泄在千昕鹤身上,冷嘲热讽的说道,“裕王爷是第一次亲人吗,吻技这么烂,连换气都不知道么…”
他无言以对。
洛希看着他脸上的不为所动,仿佛是真的被说中一样,那张俊逸的五官是藏不出假话的,她有些诧异,“那个,王爷你不会,从来就没有亲过你家里的小妾之类的吧……”
“本王并无妻妾。”千昕鹤脸色微红,那双澄澈犹如深潭般幽邃的黑眸,望向她,“除了你以外,本王不喜欢女子靠近过来。”
她是万万没想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裕王爷,没有任何妻妾,如此洁身自爱,他当监国时,老皇帝就没有逼他娶妻生子呢?
有个奇怪的念头。
千昕鹤知道她已经开始往不好的方向想事情,冷冷道,“本王有生育能力的。”
“哦。”
洛希低声应了他一句,内心还是在小声嘀咕,千昕鹤起身将那把软剑抽下来,握在手中,剑身笔直,锋利的刃闪着森森寒光。
她吓了一身冷汗。
他看着洛希将剑视若珍宝,也想起宋延皓也有相同的软剑,黯然一笑,“行武之人剑不离身,洛姑娘莫乱丢了,也再让别人轻易拿到你的剑,否则生死都攥在别人手里了。”
洛希点了点头,幸亏他只是将软剑递过来给自己,唯有麻利的收回腰间藏好。
黎明升起,鸡鸣声啼。
“天快要亮了。”
千昕鹤忽然开了口,做了最后的一次尝试,“本王要回京都了,已时一刻在瓮州城门下等洛姑娘,愿聘你为妻,永不纳妾,倘若你不愿,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共白头。”
她闭紧了嘴。
和宋延皓不一样,他给出了两个选择,但结果她心里很清楚,她只有一个回答。
菖蒲和他目送了王府马车的离开,洛希一跃上马,调转马头,“菖蒲,天宗院刺客也死,秦家也没有气数可言,咱们回家吧,”
“真的不去瓮州城了吗……?”菖蒲多少觉得有些可惜,近在咫尺的香葱酥油饼遥遥无望,此时的洛希就像是故意躲避什么,越来越快,马不停蹄的朝着扬州城飞驰而去。
她也唯有从命追随。
竹林风声四起,马蹄声疾,两匹马跑过去后,回音听起来恰似还有数匹马,洛希觉得不对劲,菖蒲跟在后头也发觉有问题。
两人一跃躲在树枝上,还不忘拍打马儿屁股,让它们继续朝着扬州城的方向跑。
越来越近。
那额外的几匹追赶而来的马蹄声越来越急,紧着要跟上来似的,洛希和菖蒲左右夹击,从树枝一跃而下,结果一擒,这才发现来的几个人正是王府的近卫,为首人反应迅速,从洛希手中敏捷溜走,反而被菖蒲一把就扯下来他的黑色面罩,居然是顾书亭!
“顾书亭你疯啦?你不保护你家王爷跟着我们回扬州做什么??”洛希真的是气打一处来,十分不理解,“从昨天到现在我可没对你家王爷动过任何坏心思,追我是作甚?”
顾书亭眼神躲避,就是不说话。
洛希本就是攒了一肚子的话,菖蒲心领神会,直接一拳就就将顾书亭打趴下。
“我再问你一次,你们家王爷到底要你追着我做什么?”洛希干脆也蹲了下去,看着被打的脸色青白的顾书亭还是不张口,转身一看那几个近卫,纷纷都弃马迅速逃跑离开。
顾书亭看着那几个白眼狼跑的就像是平白无故的多了好几条腿似的,回过头看着洛希活动手掌筋骨,冷冷的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你不说,别怪我亲自来动手招待你。”
他吓得直冒冷汗。
“当真不说?”洛希的拳头已经握紧,她再打一拳下来,大罗神仙也就救不了他。
顾书亭心想他这条小命真的不挨揍,进步“卖主求荣”,“是王爷命我们来保护你,他怕天宗院的人再找你麻烦,让我们跟踪你顺利回到扬州,绝对不能让你受伤。”
“他怎么知道我会回扬州而不是瓮州呢。”洛希脸色疑惑,猛然反应过来,或许他早就猜到自己不会跟着他去京都的事实了。
顾书亭从洛希脸上看到和王爷脸上一样的失落和黯然,都是那么哀伤和痛苦,“王爷说,他希望你永远的自由,平安快乐。”
“真是个疯子。”
洛希不屑一顾,转身就骑上了王府的马匹,对顾书亭道,“回去跟你爷说我已经回到扬州城,别再跟来了,否则刀剑无眼!”
她的话暗藏杀机。
顾书亭不敢贸然再跟上去,只是留在原地,“洛姑娘,你当真没有对王爷动过情?”
“从未。”
洛希冷冷的抛下一句话,勒住马头,这句话有多少真假已经无从得知,她怕自己多停留一会,就会被千昕鹤的行为再感动多一会,这并不是所谓爱情,她的爱,早就在那个中秋节的夜晚,随风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你可知王爷这次回去,是要赴死吗?”顾书亭大声地说道,让洛希扬鞭的动作停在半空,略有触动,她回过头来,望着他,“顾书亭,你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陛下召王爷回京,是已经起了杀意,洛姑娘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一山不能容二虎的故事,王爷一直就在就在扬州,是因为有洛姑娘在,可如今洛姑娘都已经对王爷没有任何的挽留,他剩下的不过淡然赴死……”
“你家王爷不像是那么蠢的人。”洛希冷冷的一笑,居高临下的望着顾书亭,狭长的桃花眼孤傲冷清,带着半分讥笑,“他那么聪慧的一个人,会甘愿赴死,你知道这句话从他最近的玄卫嘴中说出来,有多可笑吗?”
顾书亭那张白净的脸没有半分玩笑,正是因为他是最近亲的玄卫,是他从小到大陪伴在身边的人,自然,也能猜到他的想法。
“澄王离开封地,至今下落不明,倘若陛下的控卫拿到证据,王爷会受此牵连,一旦陛下要王爷死,他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顾书亭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洛希,包括属官不远万里来到扬州劝王爷要开始警惕陛下,他都不为所动,“正是因为王爷是陛下的亲弟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姑娘若是熟悉王爷,视他如知己,知他脾性为人,那您就应该很清楚知道他会做什么选择!”
“他会做什么选择,与我无关。”洛希坚定的回他一句,这一次,她选择高高挂起。
“即便陛下现在派人来杀王爷,姑娘也会选择束手旁观是吗?”
“你说什么?”
洛希猛的一惊。
顾书亭现在原地,远处是他的王府近卫,这样一来能够保护他的人只剩下所谓的侍卫小兵,她的心头一阵颤抖,剩下空洞洞的害怕,千昕鹤运筹帷绝,他难道是早已经想到这次回京是埋伏重重,甚至都已经放弃抵抗,将最好的近身侍卫都留给了自己。
洛希的心越来越慌,好像心已经被人破了出来,被无情的丢在地上,她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任何的路人都可能将它踩碎,她控制不了如何不再心慌,越来越感到后怕。
她掉转马头,直接朝着瓮州的方向。
“还不快跟上来,是不是等着你们家王爷死了,好去坟前上香!”洛希策马狂奔,这后头人立刻心领神会,纷纷上马跟着出发。
顾书亭勾唇一笑。
菖蒲都看得一清二楚,她不急着上马,反而溜达到他的面前,“你刚刚的话里,有多少真假,把我们家姑娘弄成那般模样?”
“倘若你家姑娘对王爷无情,又怎会被我的三言两语所迷惑呢,菖蒲姑娘。”顾书亭乌眸皎洁一笑,骑上了最后的一匹马,对她发出邀请,“…剩下一匹马,要不要跟上来?”
菖蒲的拳头发硬,又无可奈何,一伸手就被他拉上马背,一同出发到瓮州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