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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书网 > 八十年代甜蜜蜜[穿书] > 21.021

21.021

“天呢, 一万五千八百块。”尚兴家年龄最小, 忍不住惊呼出声。

在普通工人工资只有几十块的年代, 一万五千八百块,那可真是笔巨款了。

胖大娘张大嘴巴, 惊得不会说话了。

大刘媳妇等人也很吃惊, 吃惊过后,气呼呼地瞪着余老头。

借了这么一大笔钱赖着不还, 可真好意思!

“怎么会是借的?”余老头着急了, “这不是借的,是你妈孝敬我和你姥的。”

“不是借的!”徐娟子吓出了一身冷汗, 跳脚尖叫, “这钱不是借的,是小姑姑给的!”

大刘媳妇忍不住了,“一万五千八百块, 你男人得在咱厂干上十几年, 不吃不喝不花一分钱, 才能攒下来。这么一大笔钱, 就算别人给你, 你好意思要吗?”

“就是,这么一大笔钱,咋有脸要?别人家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要说姑娘孝顺父母,那也是给些零花钱, 逢年过节的带些东西回家看看, 没听说一给就是一万多的!”其余几个年轻媳妇都抱不平。

齐郁杨似笑非笑的看着余老头。

余老头拼命辩解, “真不是借的。你妈挣了点钱的,知道家里要盖房子,她孝敬父母的……”

齐郁杨并不戳穿他,“这样啊。那我得见了我爸我妈,好好问问他们了。我爸我妈租了车到郊区送货,今天晚上不回来了。我得明天才能见着他俩,向他俩核实。等我核实过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到派出所说明情况吧。”

“咋成了派出所?你姥不是在厂保卫处吗?”余老头心知不妙,左眼皮不停的跳。

齐郁杨笑得很甜,“是这样的,姥爷。我姥在厂保卫处最多待一晚上,明天肯定要移交派出所的。我明天见了我爸妈核实完这笔钱,要做情况说明就只能到派出所了啊。”

余老头扑通一声,跌坐到了椅子上。

他浑身都是汗。

完了,他要是不写欠条,他要是不承认这笔债,齐郁杨就不肯去保卫处,余老太就要移交派出所了,就要和余仁、余智一样了……

“杨杨,姥爷实在还不出这笔钱啊。”过了好半天,余老头才艰涩的、困难的说道。

“我没催账。我说过了,可以先打欠条,将来再还。”齐郁杨很冷静。

余老头唉声叹气,“姥爷现在还不起,往后也还不起,这辈子都还不起。”

齐郁杨声音很温柔,没有一点威逼的意思,“姥爷,余家村这些年来的风俗习惯就是分家分账,您没忘记吧?农村的家庭,要欠债才能盖房子娶媳妇的人家多了,又不是只有您一户。村里的习惯,都是最小的儿子娶了媳妇就分家,财产分,欠的账也分。”

“分家分账,我老家也这样。”胖大娘赞成的点头。

“分家分账。”余老头苦涩的笑了。

原来齐郁杨打的是这个主意,让他把这笔债分给他五个儿子。

余老头颓废的坐在那里,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徐娟子急得直嚷嚷,“什么分家分账,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事是你说了算的?你妈拿回你姥家的钱,你硬说是借的,你这不孝顺的死丫头,也不怕天打五雷轰!”

“徐娟子你要钱不要命。”齐郁杨摇头,“你是不想让余乐山出来了吧。”

徐娟子脸色煞白的闭了嘴。

余老头呆呆的坐了好一会儿,提起钢笑,最后还是下不了决心,又放下了。

“我想想。”他颤颤巍巍站起身。

齐郁杨很是善解人意,“姥爷,你要去找五舅,是吗?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五舅的岳父是第一小学的教务主任,特别爱面子,他要是知道他的亲家母犯了事,说不定连五舅也一起讨厌了,再不许五舅登他陈家的门。姥爷,三千的债务压不垮五舅,姥姥犯的事可以。”

余老头扑通一声,又坐了回去。

他长叹一声,提起了钢笔。

齐郁杨拿了张欠条放在他面前,“这是标准格式,麻烦你按照这个格式来写。对了姥爷,我建议你写五张欠条,直接把债分了,免得到分家的时候还要再麻烦一回。”

余老头手抖了抖。

他五个儿子守在一起,何等的兴旺达,何等的枝繁叶茂,为什么要分家。

“一万五千八百,五个儿子,没法分。”余老头忍着一口气说道。

他其实还是不想分家的意思,谁知齐郁杨小手一挥,“咱们谁跟谁啊,八百块零头给你抹了!姥爷,你写三千好了,五家一万五,八百块我送你了。”

说得无比慷慨大方。

余老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最后他还是忍气按齐郁杨的要求写了五张欠条。

齐郁杨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印泥,余老头啰嗦着按了手印儿。

旧社会啊,杨白劳啊,被地主老财硬压着按了手印儿啊。

余老头真想唱段样板戏,表达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徐娟子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三千块,分给大房的债是三千块,那这三千块将来少不了还要分给她。三千块啊,余乐山一年多的工资……

齐郁杨把欠条收好,谢了邻居们,锁了门出来,和余老头一起去了保卫处。到了保卫处,齐郁杨找到王福运,把自家的难处说了说,“……我姥确实不像话,可她到底是我妈的亲妈,要是真把她送派出所,我妈心里肯定过不去。王伯伯,你说我家咋摊上这样的老人了呢,到底该怎么办,愁死人了。”

王福运家老娘也是个不省心的,听了齐郁杨的话大有感触,“就是这个话。这些做老人的要是能不让人操心,就算烧高香了。”

他给齐郁杨出主意,“是你亲姥姥,真送派出所也太那个了。要不伯伯替你吓唬吓唬她,让她往后不敢来捣乱?”

“伯伯,太感谢你了!还是你会办事!”齐郁杨一脸崇拜。

王福运乐呵呵的,“这有啥。伯伯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这点事能不懂。”

齐郁杨再三道谢,又告诉王福运,她爸妈顺便从南方带了些文具盒过来,这些文具盒样子新,本市没卖的,玲玲见了一定喜欢,晚上送两个过去。

王福运生气了,“伯伯帮你,可不是为了这个。”

齐郁杨甜甜笑,“伯伯当然不是为这个,我也不是为了这个啊。我爸常说,他在厂里上班的时候和王伯伯关系好,王伯伯一直很照顾他,再说我又很喜欢玲玲,所以我才想送她的。”

王福运眉花眼笑,“玲玲是招人喜欢。”

和齐郁杨聊了几句,亲自送齐郁杨出来,“放心吧,伯伯和你爸是老交情了,知道事情该咋办。”

余老头在台阶下蹲着抽烟。

徐娟子焦急的在一旁等待。

齐郁杨愉快的向他们挥挥手,走了。

余老头一愣,“这是啥意思?跟人家说好了,还是没说好?”

徐娟子急得嘴唇干,“欠条都写了,还不放人?”

保卫处出来了个年轻小伙子,“哎,你俩过来。”叫余老头和徐娟子。

余老头和徐娟子忙过去了。

见到余老太的时候,他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余老太平时是多有气势的一个人啊,现在也不知是被谁吓的,哈着腰一脸惊恐,好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儿。

王福运和齐铁庚是认识的,余家的事他知道一些,对余老太反感极了,一通教训,“余小妮是你闺女不错,可余小妮结婚成家了,她家是她家,不是你家,你明白吗?你拿余小妮的东西不叫拿,叫抢,懂不懂?按你的行为,本来应该移交派出所按违法犯罪处理的,念你是初犯,年纪又大了,这回暂时不追究,以后如果再犯,两罪并罚,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余老太点头哈腰,谄媚的笑。

余老头不忍心再看,转过了头。

老婆子是受了什么罪,吓成这样了。

王福运又叫出余乐水训了一通,然后就让余老太和余乐水走了。

徐娟子急了,“我男人呢?余乐山呢?”

王福运厌恶的瞄了她一眼,“余乐山是本厂职工,他在本厂家属院闹事,性质严重,暂时不能放人。你是余乐山的家属吧?你先回去,余乐山的问题怎么处理,厂里还没决定。”

徐娟子扯着嗓子就要哭喊,被余老头喝住了,“嚎丧啥,你还有脸嚎丧?没见你奶都累坏了吗,快扶你奶回家歇着。”

王福运不干了,“怎么着,厂里都放人了,你们还不赶紧回余家村,还想在厂里住着?好,既然你们这么想在厂里住着,干脆别走了!”

余老头、余老太和余乐水大惊失色。

住在这里别走了,那不是还被关着吗?

“走,我们走,我们这就回余家村。”余老头当机立断。

“回,哪怕没有车了,我们走路也走回家。”余乐水积极表态。

余老太心里在哭泣。

她今天受了这么大的罪,想在孙子家里歇歇也不行?

“回,咱回。”她抹起眼泪。

徐娟子还想闹,王福运冷冰冰的扔下一句,“别管她,让她闹,她闹得越厉害余乐山处分越严重。”徐娟子被唬住了,乖乖的和余老头余老太余乐水一起出了保卫处。

王福运冲外头呸了一声,“呸,一帮吸血鬼。”

让余小妮让了工作还不算,接着让齐铁庚让工作;齐铁庚让了工作,又要齐铁庚的平房;工作和房子都让了,嫌齐铁庚投机倒把,见了面不和齐铁庚打招呼,可齐铁庚的钱还照花不误。

这都什么人。

余老头不敢去余乐山家,可这会儿天都黑了,公交车早就没有了,他也没办法坐车回家。没办法,只好去找他五儿子余信。

余信都没让他们进家,“我老丈人来了,在我家辅导乐天写作业。爸,妈,你们还是回家吧。”逃跑似的进了他家,门一关,再也不出来了。

余老头、余老太气了个仰倒。

没办法,只好又折回到机械厂家属院,跟门岗说了半天好话,让门岗把徐娟子叫出来。余乐天来的时候骑了辆自行车,徐娟子和余乐山也有辆自行车,两辆自行车推出来,余老头一辆,余乐水还骑车带着余老太,披星戴月的赶路回余家村。

余老太一开始蔫儿蔫儿的,出城不久,就恢复了。

她坐在自行车后座,喋喋不休的说着她的宏伟蓝图,“咱家现在有两进新院子,往后得再盖三进,五个儿子一人一进新院子,村里谁比得上?”

“小妮不敢把我怎样,我是她亲妈!今天放了我,明天让她把老大老二乐山也放了,咱照样全家团聚。”

余老头闷头蹬着自行车,不想搭理她。

余老太没注意到余老头的神色,越说越高兴,“……有小妮这样的闺女,咱怕啥?没钱了管她要,她能挣钱!”

余老头实在忍不了,抬起头一声大喝:“你能出来,是拿钱买的!我要是不写欠条,杨杨那丫头能给你说情?”

“啥欠条?”余老太慌了。

“啥欠条?”余乐水也很关心。

余老头长长叹了口气,把齐郁杨逼他写欠条的事说了,“……我要是不写欠条,你俩明天就到派出所了。”

一阵诡异的沉默。

“我的那个老天爷啊。”余老太有板有眼的哭唱声打破沉默,惊飞了树上的倦鸟。

余老太一哭唱起来都是非常持久的,今天却才开始没几声就停下了。

一声沉闷的巨响传到余老头耳中,跟打雷似的。

余老头吓得不轻,“可不敢下雨,下了雨泥路更不好骑。”

余乐水胆小,被这诡异的一声巨响吓得魂飞魄散,拼命蹬着自行车,飞一样往前蹿。

余乐水只管往前蹿,竟没注意到他的车子分外轻,分外好骑。

余老太摔到地上,巨痛入心,疼得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哭出声来,“老头子,乐水,我掉下来了,我掉下来了啊。”

余老头怕下雨,拼了命的追余乐水,这祖孙俩竟然谁也没注意到余老太掉下来了。

余老太疼得动不了,坐在原地放声痛哭。

余老头追了半里地才追上余乐水,见他后座上没人,脑子嗡的一声,“乐水,你奶呢?你把你奶扔哪了?”

余乐水愕然回头,见后座上居然没人,呆了。

等到这祖孙俩折回头找到余老太,余老太已经哭得肝肠寸断了。

“老婆子,别哭了。”余老头看到老倖哭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奶,我不知道你掉下来了。”余乐水怯怯的解释。

余老太越哭越伤心,“我不是为了这个……呜呜呜……我是哭咱家的钱啊,往后要是小妮真狠下心不往家拿钱,真狠下心往家里讨债,咱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不吸小妮的血,咱们土里刨食,饭都吃不饱啊。”

夜深人静,余老太的哭声分外凄凉。

余老头和余乐水难过的低下头。

唉,余家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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