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西江灯会
一下午的时间，赵北棠三人拜访了五六户人家。世人百态、千人千面，有些家人痛哭流涕求女儿平安回来，有的家人不闻不问、只当这个女儿白养了，像丢了一只猫儿狗儿一样。
顾长寻眼眸低垂，虽然各家情况大相径庭，但是他已经是猜出了其中的共同之处。
失踪新嫁娘全都都是家中父母逼着成的亲事，或者嫁给年逾花甲的官宦巨贾作小妾，再不就是抵饥荒赌债嫁给有些资产的富家公子当通房。倒是也有为正妻的，不过是嫁给山里的鳏夫。
共度一生之人，竟如此潦草，无一人顺心。顾长寻只觉得世事无常、人心难测。
赵北棠心中也看出几分端倪，但是并妄下定论，侧身对秦泠泠道:
“小雪，我们回去吧”
秦泠泠坐的是马车，如今也是累得不行，有点迷糊得说了句:“嗯”
顾长寻摇着竹扇，绿衫在林风的吹拂下婆娑作响，笑意盈盈得说道:“明天见啊，秦姑娘”
顾长寻看见赵北棠并无多少表情的脸，也顺便说道:“赵仙尊，回去也好生歇息”
赵北棠回头点头以表谢意:“今日麻烦顾公子了”
“不麻烦”，顾长寻也觉得身心俱疲，光是听这些苦主的哭诉就极其耗费心神，却还是硬撑着道:“明日见”
“好，明日见”
赵北棠的脸上还是静如寒潭，可他的手却在暗中扶着秦泠泠的身子。
顾长寻嘴角翘起，招呼马夫回府，可却在刚进府时就看见舅舅那张不甚明朗的冷峻面容。
路覃缓步走下门槛，对顾长寻说道:“长寻，怎得回来这么早”
“舅舅不是让你请秦姑娘逛灯会吗”
这灯会是路覃特意出主资，请当地豪杰巨贾共同举行的这西江月夜灯会。
顾长寻的手不停转动着手上的翠玉扳指，有些为难得说道:“今日太晚了，而且我已经陪了秦姑娘一天了”
路覃脸色还是没有变，依旧冷如霜月。只是手中拿出了顾长寻一直想要的绝本典籍，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顾长寻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出声，心里暗暗叫苦，舅舅可真是拿捏住了他的命门。
“好，长寻这就去”
路覃看着顾长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心里又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
长寻是他了解的孩子，自是不会错。可赵北棠他也是看着长大的，只不过更倾向于自家外甥而已。
西江陈府
秦泠泠用过饭之后，就一直想呆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此时陈府的下人突然来传，顾公子要见她。
秦泠泠极不情愿得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便出门去见了顾长寻。
秦泠泠眉眼间都是怨气，顾长寻却是依旧的笑颜展展。
秦泠泠:“顾公子，现在已经戌时三刻了”
此时已经日薄西山，霞云惨淡，偶尔有几只云雀飞过，也是发出干闷嘶哑的叫声，好像也被这三伏的天气热到不行。
顾长寻自觉自己不对，掏出一只兔子灯，轻声和秦泠泠说道:“秦姑娘见谅，只不过家中舅舅催得实在紧”
“这兔子灯，就当是给秦姑娘的谢礼了”
秦泠泠岂是能被一个区区兔子灯收买的，可她低头一看，那兔子灯浑身雪白、俏皮可爱，窝在弯弯的月亮上，煞是好看。
秦泠泠:“嗯……”
好吧，她确实被收买了。二十多岁的女大学生，最喜欢这种幼儿园女生才喜欢的东西。
顾长寻见秦泠泠目光逐渐变换，直接将那兔子灯塞到秦泠泠手中，有些恳求得说道:
“西江的夜晚特别好看，今夜还有灯会的。我不骗你，我带你去逛逛”
“我舅舅也掺了股的”
秦泠泠心中有些犹豫，看向赵北棠的房屋的方向，问着顾长寻“那，能和我师兄一起去吗？”
“他也没逛过什么灯会的”
顾长寻见秦泠泠答应了，又想到二人的关系，只思索了一会便答应了:“好啊”
秦泠泠刚要跨过百转千回的石甬小路去寻赵北棠，却见陈宝珠捧着一盒子西域葡萄说道:“赵仙尊，他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了？”
这才刚回来没多久，北棠能去哪？
陈宝珠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秦泠泠拿着兔子灯，陈宝珠就已经猜测到了秦仙尊要去哪:“秦仙尊，今夜灯会我父亲也承办了一些，特别好看，您快去吧”
秦泠泠望了一眼赵北棠的房间，确实空无一人。顾长寻惦记着他的珍藏本，侧身问道秦泠泠:“秦姑娘，要不我们先去”
“赵仙尊可能，也去看灯会了”
秦泠泠虽然心中有介怀，最终还是点了头。二人趁着夜色还没深沉下来，一起去了灯会。
天上是明月高悬，繁星点点。地下是万家灯火，花灯盏盏。五彩斑斓的花灯齐街而出，好像要将这本就狭小的巷道挤满，氤氲着满满烟火气。
上次和苏婉儿逛灯会有山匪突然出现，走马观花似的看，那处小镇又不富庶。可如今这西江可就不同了，花团锦簇得让秦泠泠移不开眼睛。
秦泠泠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宅在房子里，应该多出来走走。
顾长寻的身影在灯火中越来越朦胧，秦泠泠偏头看着他，想起了上次自己拙劣得表白赵北棠，换来了好感度提升为0的提示音，不由得笑了笑。
眼眸弯弯，身姿却是清冷的，别具一种美感，让人移不开眼。
顾长寻低头盯着秦泠泠，怕自己的凝视被发现，反问道:“秦姑娘，怎么一直看着我”
秦泠泠:“我哪是在看你！”
“我明明看的是后面的灯谜”
顾长寻转过头去，后面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确实是极其热闹的灯谜会。
秦泠泠的眼睛一闪而过的落寞，她确实盯了一会顾长寻。不过，她是在感叹赵北棠不在。
如此良宵美景，我觉得你应该在我身边。
秦泠泠跟着顾长寻就挤了过去，台上盘着方巾的小二笑得眼睛都没了，拿着锣鼓一声声得问道:“诸位，还有没有别的答案了”
“赵仙尊，你在看什么啊”
一位双环发髻的姑娘，看起来鲜亮可爱，也就十四五的样子，看着旁边的赵北棠问道。
赵北棠五六年前，去过云贵都云除妖，救下过一位女孩，当时也就八九岁的样子。那女孩名胡梓缨，后来举家搬到了西江，如今已经抽条长大成了少女的模样。
胡梓缨抬头望向小时候救她的仙君，眉眼依旧寡淡清冷，即使是在光乱陆离的灯火映射之下，也丝毫不减这出尘气质。
曾经还有些青涩寡言的年轻仙君，如今已经是沉稳多了，像是绵绵大雪后的玉萼梅，终于开出沁人心脾的花来。
正巧这次仙君出来夜猎，又如从前一样夜间遍访大小村庄城镇，除妖镇魔。胡梓缨正巧遇到了儿时惊鸿一瞥的仙君，便软磨硬泡得邀他看看西江特有的灯会。
“仙君？”，胡梓缨犹豫着又问了一遍。
赵北棠目光不转，停留数秒后，还是转过身来，低声说道:“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胡梓缨犹犹豫豫得答应了，目光看向悉悉卒卒的人群，那绿衣公子好像很厉害，又猜对了一个，惹得台下掌声雷动。
不远处，白裙女子提着好看的兔子灯，笑眼盈盈、轻笑阵阵得看向台上公子。
黑发如瀑，带的是一根通体莹白的玉兰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