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就要这把
朝雾抬脚就要踹他,忽然听见动静,顿时老实地和墨骨廷一齐朝着帝昭行礼。
帝昭那双浅色的眸子不喜不悲,也不知他们刚才说的话听见了没有。
还不等朝雾开口说明前来的用意,帝昭却是对墨骨廷交代了一句:“好生护着他,莫出意外。”
男人的音线偏冷淡,此刻一字一字说出来,字字敲在朝雾心头。
墨骨廷也是愣了一下。
说实话,朝雾的实力……用不着他护吧,就算是少了浮生,也没人是他对手啊……
帝昭又看向了朝雾,少年那右耳所垂的银饰,却闪着漂亮的光,格外引人注目。
他的眼角像是一直都染着湘妃色,令人想瞧瞧若是再坠上几滴泪,又是个怎样诱人的模样。
在墨骨廷眼里,仙首只是静静地站在少年跟前,原本张扬慵懒的少年收了肆意和张扬,乖巧地低着头,像是做什么都不会反抗。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位明月仙首,仿佛……把雾吹散了,然后……闪着他从未见过的柔和光色。
帝昭的眸底翻涌着朝雾看不出的情绪,只是对他说:“莫再受伤。”
直到离开主峰,朝雾还是不理解,这一次两次,怎么师父一直在让他不要受伤。
他又不是病秧子药罐子,哪儿那么易碎?
他拿胳膊肘捅了捅墨骨廷的腰:“哎?我师父怎么老是担心我受伤啊?我最近……受过伤吗?”
墨骨廷满脸冷漠:“我还想问,你需要我护吗?啊?大师兄?”
朝雾百思不得其解,真的……这种关心……不该是给他的。
难道轨迹发生变化之后,这凌河该有的待遇,都放他身上了?
不不不,不可能。
就算是凌河,也不可能受到这样的待遇。
帝昭那种人,哪儿来的七情六欲,怎的会待人好。
正想着,忽然墨骨廷放慢了御剑速度,朝雾也回过了神。
已经出了雪泽山,到了剑潭了。
那地方灵力说不上多么灵力充沛,就是一个巨大的湖。
一侧还有一只巨大的蛇,朝天做嘶吼状,朝雾眯了眯眼:“这就是玄武那条灵蛇?”
而这湖,就是神龟的壳。
在剑潭获剑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凭缘分:你就往那儿一站,凭天命,看有没有剑为你而出。
若是弟子未能寻得好剑,只能靠铸造师打造了。
另一种是跃潭而下,潭底,会有守剑人。这种,却是为了迎接求剑者。
求剑者,顾名思义,他们是目标明确的,在尘封的剑冢剑棺外求剑。
自然是要知道剑的名字。
可偏偏……鲜少有人能在看到剑前就知道剑的名字。
朝雾:这题我会!
以至于墨骨廷双手抱臂,想要拉着他直接站着等的时候,他一下子就跳下去了。
衣诀翻飞,饶是在水里,朝雾也没有感觉到水的阻力和凉意,而是直接落在了实地。
潭底是剑冢,是百剑所藏。
墨骨廷尾随他跳下来,有些不解:“你要求剑?”
别的不说,他就不信,除了名剑谱已经揭榜的那几把剑,朝雾能知道别的剑名?
守剑者是个老头,看上去没有什么功力,像个凡间尘平平无奇的老者。
朝雾一走近,老者看了他一眼,忽然咦了一声。
“你不是来过吗?怎么又来?”
墨骨廷闻言,眉心一皱。
朝雾来过?
朝雾却笑了笑,跟老者打着哈哈:“记错了,老先生,我是头一次来。”
仔细一看,老者其实是个瞎子,他是以相看人,一个人的相,如何会变,他又怎会看错?
而且,他在来人的身上,感觉到了梵石的气息,在……右耳。
啊……还真不上回来那个,那个在左耳。
老者想了想:“你求什么剑。”
“听说潭底三千剑,只有一把没有剑心,我能去看看它的冢吗?”
墨骨廷眉头紧锁,喊了他一声:“雾!”
他究竟在搞什么鬼?找一把没有剑心的剑?这跟废铁练出来的残次品有什么区别!
老者一顿:“你是为他来的?”
朝雾只是笑,不说话。
老者叹了口气,“你根骨极佳,除了看不见功力,理应也是剑修,为何到了这么大年纪才求剑?”
墨骨廷忍不了了。
朝雾今年才十九,什么叫做这么大年纪?
正常修仙弟子就是二十来都没人会说什么。
朝雾好气地拉着看上去有些生气的墨骨廷,说道:“突生变故,不太会用了,想换一把。”
老者一听,又开始嘀咕:“你倒是滥情,这剑,也是随便换的?那那把没有剑心的剑,想来你也是拿不走的,走吧。”
墨骨廷火了,锋利的眸子里尽是寒意和火气,看上去凶残至极。
“剑守,这话会不会难听了些,你少三番五次在这儿摆架子……”
谁知,朝雾却拦下他,不让他接着往下说,自己仍旧好脾气地说:“朝雾请见。”
听他报了名字,那老头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你叫朝雾?”
朝雾点头:“是。”
那老头好似还是不大认可他,不情愿地带他往里走,墨骨廷是头一次见朝雾这么老实,跟个孙子一样。
换平常,早动手了。
也不知走了多少弯弯绕绕,墨骨廷甚至都能感觉自己腰间的听凭逐渐开始躁动。
这是警惕的意思。
在目前揭示的剑谱里,听凭排第六,除了天下已知的浮生,前面的基本上他也都认识,怎么可能还会出现令听凭紧张的剑。
很快,他就看见了一个……双剑棺。
一般都是一冢一剑,双棺从未见过。
说明自它成剑,就是两把,照朝雾的那意思,其中一把剑的剑心……是在另一把上面吗?
这怎么可能!
老者看不见朝雾的容颜,却是嘀咕了一句:“那把他拿走了,这把却一直封在里面,倒是可怜。”
这种程度,墨骨廷可以肯定,绝对是名剑谱排名很靠前的剑,但是却迟迟想不到……
怎么会有剑……也成对儿?
又是哪一把?
朝雾眸子颇为暗淡的眸子此刻像是忽然动容了一下,这个慵懒的狮王永远是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的。
此刻俯身,眼皮低垂着,好似无精打采,却是笑了一下。
“它是因为他漂亮才跟他走的,我也漂亮,你跟我走吗?”
话毕,他顿了一会儿,红唇轻启,带着潋滟的se气。
“焰阳……”
话音一落,整个剑潭忽然开始动荡,像是什么要破出一般,带着不可抵挡的气势。
下一秒,一声凤鸣忽然划破整个水域,绕是在水里,那鲜艳热烈的火焰仍然带着未曾熄灭的热烈。
水火相融将这个万象最惊艳的一面放大到了极限,像是一只浴水而生的火凤凰,耀眼到令人挪不开视线。
凤凰体内,是一柄通身带着火焰流光的银剑。
它朝着朝雾飞来,带着翻天覆地的压迫感,却仍然未曾让这个少年变了脸色或是有所畏惧。
他就傲然地站在那儿,肩膀松弛,好像不怎么把它看在眼里,却在那一刻笑得万花纷飞。
凤羽化作剑鞘,纹路惊艳凛然,就如同朝雾这个人一样,带着压都压不住的嚣张。
熟悉的剑身让墨骨廷了然。
那柄已被取走的剑,原来是……雪霜。
朝雾就这么伸手,透过透明潋滟的凤凰,握住了焰阳的剑柄。
那一刻,剑潭外那玄武的灵蛇忽然扭动了一下脖子,那一刻,剑谱再亮,排名再度谱写。
世间第四剑——焰阳。
墨骨廷愣了一下,这还只是没有了剑心的焰阳,若是……有剑心呢?
那老头似乎也没想到,朝雾这小子真的只靠一句话,一个名字,就能把这柄出了名桀骜不驯的剑驯服,直接破剑冢而出。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少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话,霜雪也是这样,破冢而出。
那道声音那么轻,就像是初雪一样,轻轻的,凉凉的,却难以令人忘却。
他说:“我长得很好看,你不跟我走吗?”
现在,记忆和情感再度重叠,他忽然很想看见,看看那个“很好看”的少年是何等风姿,再看看今天这个家伙,又是什么样的绝代风华。
朝雾把它放进剑鞘,似乎早就料到会如此。
然而下一秒,墨骨廷的剑忽然从身后袭来,朝雾未动,焰阳却忽然浑身冒火,整个将朝雾围了起来。
墨骨廷被这强烈的火焰逼得后退,他看着动也未动的朝雾。
眸底结霜。
“你是谁?”
那一刻,墨骨廷忽然觉得有一股可怕的威压压在了自己的肩上,几乎令人喘不过气。
“我很想知道,不用浮生……是因为,不会用吗?”
你还是朝雾吗?
朝雾从来不会穿这些张扬的衣服,不会将浮生放到一边,不会,不该知道……这世间,有剑,名焰阳。
朝雾周围的火焰逐渐褪去,露出少年那精致绝色的脸。
他忽然笑了。
多情的眸子终于撒上了碎光,眼尾那么一勾,竟然带着十足的勾人。
“墨骨廷,你丫的傻了吧?你可想好,那放进凛淞药里的春药,还是我给你的。”
话音一落,墨骨廷都愣了。
这……这也知道?
少年挥手,那火焰彻底散去,朝雾越走越近,然后没好气地给他后背来了一巴掌。
“我不用,自然有我的道理,大师兄的事少管。”
墨骨廷确实不好哄,但也……看不出别的端倪了。
墨骨廷仍旧皱着眉头。
朝雾翻了个白眼,直接拿出杀手锏。
“我说……临下雪泽山,你是如何同我师父说的,还护着我?你自己不伤我就不错了。”
一句话让墨骨廷瞬间反应过来。
仙首离朝雾那么近,要是他真有问题,早该看出来了啊,轮得着自己搁这儿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