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雨过天晴
倘若说时间是一种不存在过去和未来，只存在当下的事物，由人定义却无法实际观测到的东西。
那么它流逝的还是真够快。
因为没有标准，因为因人而异，所以当时间从指尖流逝消失的时候，每个人都无法准确察觉。
八月三十号，这个月的倒数第二天。
早上八点。
曾经存在过的雨季在现在这万里晴空下找不到一点踪影，树上的蝉壳令人分不清具体的数目，透过树叶的阳光斑驳的撒在地面，盛夏的顶点也许就是这一刻。
早川望家的二楼，左侧的卧室里面。
已经醒来的早川望平静地把被子折好，边边角角抚平，然后后退几步，看着这张睡了一个多月的床，拍了一张照片。
手机的闪光灯闪烁，拍照的「咔」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蓝色条纹的枕头，灰色的被子，可以躺下两个早川望都绰绰有余的宽度…
可今天晚上就没办法睡了。
早川望轻轻叹气，略微不舍但还是收拾心情。
手机放回口袋，早川望左边背着剑包，右手提着行李箱，往楼下走去。
今天是暑假结束的日子。
虽然暑假准确结束的时间是8月31号，在9月1号学生们回到长骏报道，但，早川望的暑假的确是结束在今天。
因为今天他要离开老家了。
列车是下午两点的，而等会儿还要去卡着点坐几小时一趟的大巴车，从村子到镇子上要花不少的时间，所以八点钟起来并不过分。
谁让这里偏僻的不像话…
要是过几年有机会成为内阁大臣的话，第一件事就得把老家整理整理…
至少多出两班大巴车…
不知不觉，提着行李的早川望走到了楼下，他把剑包和行李箱放在玄关堆积起来，然后回到客厅。
刚刚好，他撞到端着早饭的早川铃。
早川铃身上系着那条国中时期爷爷买给她的白色围裙，现在已经看不太出来它原本的花纹，她手上端着的是米粥和一盘咸菜，还有一个煮鸡蛋。
看上去像是什么寺庙里面的僧人早饭。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她看了早川望一眼问道，然后继续走，把早饭放在了方桌上。
“嗯，都收拾完了。”
“不要漏下东西了。”
“不会的。”
“嗯，那我放心一点点了。”
“…这话虽然是表示关心，但莫名让我有点被挫伤欸…”早川望轻轻笑笑。
早川铃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生气嘟嘴没有辩论。
早饭如同之前所说那样，是很普通一点也不特殊的早饭，米粥咸菜和白鸡蛋，完全没有送行该有的丰盛。
吃饭前的礼仪结束之后——
“寒假的时候会回来吗？”
早川铃边吃边问，没有抬头。
兄妹二人面对面的坐着。
“寒假不回来的话就没地方去了。”
“喔……”
安静几秒。
“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早川望停顿几秒，“还有吗？”
“需要的话厨房里面还有，而且老哥你只是自己懒吧。”
“不知道，不过我说的是心里话，毕竟明天就吃不到了。”
“那早点回来就好了。”
“我可以理解为你想给我做饭的意思吗？”
“…老哥你从哪里学来的这种话。”早川铃的筷子停下，警觉地看过来。
“……”早川望沉默地起身，选择不回答，拿着碗走到厨房。
嘀嗒。
“不过也可以…”
“你刚刚说了什么吗，铃？”在厨房的早川望探头，他好像听到了有人说话。
“没有什么。”早川铃闭着眼睛回复。
“喔……”那兴许是自己听错了。
勺子打起来第二碗米粥。
话说回来…自从那次早川铃生病，早川望寸步不离的照顾之后，像是那层看不见的隔阂被打破了，至少现在早川铃不会再表现的讨厌早川望。
早川望倒是很满意，毕竟这样和睦的兄妹关系才是正常的。
相亲相爱一家人。
不过可惜的是自己还没有体会这样的氛围多久，暑假就结束了…不知道下次回来又会不会像game重置存档那般，重置掉关系。
回到桌前，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吃完早饭后，早川铃便收拾桌面把碗放到厨房，而早川望则看了一下车票时间和座位，又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东西。
身份证没有忘记…钱包也oK…
手机电量还有90+，也没有问题…
东西也全部整理好了…
那么……
只剩下道别了。
.
片刻后。
将碗筷清洗完毕的早川铃解开围裙，挂在厨房的墙壁上，然后回过头来，看向客厅里面。
清晨阳光明媚，客厅里关着的电视和打在侧缘上的阳光，微风吹着字画摆件，看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不会已经走掉了吧…
早川铃的心里下意识冒出糟糕的猜测，她稍微开始寻找起来，因为有东西还没有交给对方，而且一声不吭的离开什么的…如果老哥真这样做的话就算是早川铃也会真的生气的。
好在很快，早川铃看见了早川望，他坐在玄关的边边上，系着白色的鞋带。
早川铃的脚步停下，早川望也察觉到动静回过头来。
“…准备走了吗？”早川铃问。
“嗯，时间不早了，你还不出来的话，我就要进去和你说拜拜了。”早川望说。
“但是你都在系鞋带了…看不出来你想进来和我说。”
“因为我知道伱会出来的。”
“撒谎。”
“好吧…那你这样以为就是撒谎好了。”
“……”
系好鞋带的早川望从玄关上站起，还略微跺跺脚确认是否系带牢固…一下子，早川铃从低着头看他，到要变得微微仰头。
他转过身，把剑包背起来，整个人一下气质也变了。
好像不属于这个偏僻的地方一样。
早川望的脸上是朝气，碎发微微遮眼很好看，他的才华和他的成就已经开始展现，早川铃感觉他越来越遥远了。
背好剑包后，早川望转过头来，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东西都收好了，然后，时候也不早了，那我就走了…寒假的时候回来再给你带点东西，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早川铃没有说话。
早川望有些困惑地挥挥手：“怎么发呆了？…舍不得我？”
“没有…才没有。”回过神来的早川铃闭上眼睛否认说。
“没有就好，就怕走了之后，一个人在家里感觉很冷。”
“…切…”
行李箱从上面的地板滚动到玄关的地面上，早川望提着它又是一次离开的预兆，不过他还没有完全离开，至少现在还在这里。
“那，我走了……”早川望说，已经准备挥手道别。
“…等一下。”早川铃却突然说。
“怎么了？”
“……”早川铃没有说话，而是用行动在回应，她的头轻轻左右看了一下，像是在害羞什么而闪躲，最后仿佛下定决心，走上楼梯回到了房间里面。
而大概十几秒后，她就走了下来。
手上拿着的是一条蓝色的…围巾，递到面前，柔软的纺织物。
…之前自己还一直担心是不是早恋的缘故，可后面因为没有证据就感觉是她织给自己的，但是现在…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
“……”早川望张了张嘴，可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他有些不敢相信。
“……”早川铃推了推他，有些胆怯般，“…不要吗？”
“啊？哦、哦……”
早川望愣了愣接过，懵懵懂懂地解释：“不是不要，只是没想到你会送围巾给我，之前一直看你在房间里面偷偷织它，我还以为你是给你自己的…”
早川望慢慢说完，隐秘地把围巾在手里面捏了捏，很柔软，是那种羊绒毛线，织这个东西不知道要花多少的力气…
听完早川望对话，早川铃沉默低下头，她没想到居然被哥哥看见了，但是…这个时候…
“只是谢、谢礼。”
“谢礼？”
“嗯，不要生病了。”早川铃深吸一口气说。
“喔……”
原来是这个含义吗？
也许原本是准备送给自己的，但是因为那件事情又改了主意，送给了兄长…
好吧，那么可以理解了。
把蓝色围巾收到行李箱里面，早川望重新和早川铃道别，而这一次，应该不会有人再有没有说完的话。
“那我走了…拜拜。”
“嗯。”
并没有相送的道别，只是站在玄关看着，早川望慢慢地远去，只回过一次头，然后看见早川铃蹲在玄关那里整理着鞋子，门打开着，黑色的齐耳短发原来也可以遮住表情，只要低着头就可以了。
禾野婆婆家的小柴犬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门口，汪汪了几声，跟着早川望。
早川望提着行李箱走出去很远，它还是跟着，像是一只贴心的小棉袄，最后早川望无奈，蹲下来用手摸了摸它然后起身，继续往外面走。
这次它没有跟着了，像是只想要一个温柔的摸摸头，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汪！”
麦田的风吹过，翻起一阵阵的波浪，金色的田野里面一望无际，早川望站在无人的车站牌处，望着刺眼的太阳轻叹。
紫色的鸢尾花盛放在路边的杂草中。
暑假，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