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来到了大城市

孙楼庄村支书带着孙高路的家长，携带礼品，亲自来到童家庄登门致歉。

老支书没有刻意为难，东西也没留，只让对方承担了童云重的医药费，这事儿就算了了。

童云重小腿骨骨裂，绑上了石膏，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童云开和童云重一战扬威。

对童云重来讲，这是开宗立派的好机会，别看他现在只是初二，俨然已经有了一统双庙镇中学的气势。

对童云开来讲，没什么好炫耀的，这件事最大的好处，就是终于没人再来骚扰他，小胖子的气焰被彻底打了下去。

初二下半年，在平静中度过，童云开依旧以全年级第一的成绩升入初三，并且在他的带动下，童云重的成绩也有了明显起色。

童云重的父母对他的要求很简单，无论如何，必须考上高中！

只是目前来看，想要完成这项指标，依旧难于上青天，升学率在那儿摆着，初中升高中，基本上一半一半，童云重的成绩虽有起色，但是依旧在下半区的中上游徘徊。

转眼到了初三，唯一的变化就是童云开潜移默化的接受了童云菲释放的善意，转折点来自跟爷爷的一番对话。

有一天，爷爷突然莫名其妙的问道：“云菲也在双庙上初中了吧？”

童云开愣了一下，望着爷爷略显沉重的表情，点头嗯了一声。

“我跟你奶奶年纪都这么大了，说不准哪天就去那边了，趁着脑子还清楚，有些事跟你交代一下！”爷爷摸了摸童云开的脑袋，柔声说道。

童云开心里发酸，眼眶发热，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妈那边，咱家一直也没怪过她，一个女人家，俩孩子还都那么小，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当年把你留下，是因为你是咱童家的根儿，说实话，她就算想带也带不走！”

“你现在也长大了，人家也过的好好的，这些曲里拐弯的事儿，谁也别去翻翻！没什么意思！”

“但是，不管怎样，云菲是咱童家的人，是你亲妹妹，上一辈儿的恩怨跟你们没关系，你们私底下该怎么着怎么着！”

童云开低着头不说话，因为这桩事儿，从小到大，不知道受了多少嘲笑，打了多少野仗，挨了爷爷多少皮带，心结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解开？

过了一段时间，爷爷来镇上赶集，特意来学校看童云开，那时候没电话，也没什么传达室，老头儿就趁中午吃饭的功夫，拎着袋子在食堂门口等着。

大人们很少来看孩子，偶尔进来看看，基本上也是差不多的等待方式，就在人多的地方蹲守着，有自己村的孩子看到了，就会跑着去喊人。

接到小伙伴的传讯，童云开小跑着来到食堂门口，从爷爷手中接过热气腾腾的包子，爷俩儿说了没两句话，老头儿正准备离开，突然看到了站在远处怔怔望向这边的黄毛小丫头。

说来也怪，老头儿一眼就认出，这是多年未见的亲生孙女，看到小丫头怯生生的样子，老头儿嘴唇一哆嗦，眼泪猝不及防就流了下来。

老头儿擦了擦眼泪，和颜悦色的冲小丫头招了招手。

童云菲小心翼翼的走过来，鼓起勇气望着老头儿，心里没来由的感觉格外踏实。

老头儿从兜里摸出手绢，掀了一层又一层，然后数了五块钱，小心翼翼的递给童云菲，柔声说道：“拿着，买点儿好吃的~~”

童云菲嘴一撇，眼泪一下子也流了下来，她没有伸手，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儿的哭个不停。

老头儿伸手拉过童云菲的手，将钱塞到她手中，又小心翼翼的将她的手放到衣服口袋中，柔声交代道：“拿着就行，回家谁也别告诉~~”

童云开见状，闷头闷脑，直接转身离开。

从那以后，老头儿隔三差五就来学校看看，打着看童云开的名义，其实就是想看看童云菲。

童云菲很快跟老头亲昵起来。

又过了没多久，居然自己骑着自行车悄悄来到了童家庄。

纸包不住火，时间久了，小丫头的行踪自然被这边知晓，不管是亲妈还是后爸，都没什么过激反应，当妈的倒是隐晦的说过几次，只可惜姑娘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顶嘴，也不搭腔，只能听之任之。

童云开很顽强，始终对童云菲带搭不理，但是无奈家人都挺欢迎童云菲，而且童云重这个叛徒第一次不跟自己统一战线，早跟童云菲打成一片，没办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稀里糊涂的过。

初三在平淡中结束，中考之后，童云开就跟着大伯去工地上当小工，推推小车搬搬砖，对一个干惯了农活的十五六岁的半大小伙子来讲，不在话下。

说实话，就是有些辛苦。

中考是全县统考，第一次被拉到这么大平台上遛了遛，童云开依旧很抗打！

全县第八！双庙镇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

韩老夫子脸有荣光！

那个时候，生源竞争非常激烈，各大高中为了抢夺人才，无所不用其极！

成绩下来以后，不光县一中，连市里的几所高中也向童云开递来了橄榄枝。

县一中，市一中，市二中，市实验中学，四个选项摆在了童云开面前。

韩老夫子亲自来到童云开家，帮他出谋划策。

老夫子的意见，优选县一中。

虽然市一中实力最强，但是天高皇帝远，在老夫子眼里，童云开是个好苗子，却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好苗子，成才路上需要不断敲打，如果去了市一中，任其自然生长，不一定长成什么样呢！

县一中虽然实力稍逊，但是老夫子在县一中有眼线和人脉，在县一中，不管童云开怎么折腾，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至于市二中，出了名的混乱，直接不考虑。

市实验中学是后起之秀，据了解，是市里重点扶持的学校，每年都从各县疯抢人才，实力雄厚，出手不凡，依照惯例，但凡各县市统考排名前二十的学生，只要加入市实验中学，三年的学杂费和住宿费全免！

对很多农村家庭来讲，这是一个很难抵御的诱惑！

今年实验中学的抢人力度有增无减，除了免学杂费和住宿费，对全县排名前十的学生，直接真金白银进行招徕！

如果童云开去实验中学，将获取一千五百元的助学金！

要知道，他辛辛苦苦没白没黑在工地上搬一个多月砖，不过才挣了500块钱！

老夫子还是有远见的，在他看来，有钱未必就是好学校，一个好学校，要有底蕴，这个东西，是金钱买不来的！

当年的市二中，不也是为了避免市一中一家独大才应运而生？当初雄心勃勃各种招兵买马，结果现在一看，几乎成了烂学校的代名词！

对童云开一家来讲，老夫子的意见是决定性的！

实验中学给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但是说实话，家里还真没困难到那种程度！

粮食年年大丰收，别说供童云开上高中，就算是上大学都没有问题！

就在准备去县一中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老夫子的一个同学，就是在县一中教书的那位，被实验中学挖了去。

在他的劝说下，老夫子对实验中学有了全新的了解。

这个实验中学，跟当年的市二中有本质区别，二中是教育局主导的产物，实验中学却是市里直接扶持，学校教师骨干好多都是从市一中征调过来，至于下边各县市的优秀教师，更是挥舞着钞票明抢。

学校成立不到六年，高考成绩年年攀升，今年更是交出了18名985、86名211的亮眼成绩单！数据直逼市一中！尤其是那几个重点班级，单拎出来，市一中都要避其锋芒！

思忖良久，老夫子将选择权交给了童云开。

童云开没有犹豫，直接选择了市实验中学。

说白了，主要还是看在钱的份儿上，爷爷奶奶年纪这么大了，能帮他们省点就省点儿！

其次，还有一个原因是，童云重也去了市里，他最终没考上高中，只能遗憾的选择了一所中专院校，当然，学费不菲。

童云重家是养鸡专业户，家庭条件在村里数得着，这笔钱，他爹妈还能出得起，就是出得不太痛快，只是十六岁的半大小子，总不能在家里吊儿郎当的跟着拌饲料、捡鸡蛋？

那个时候，思想还是很陈旧的，在父母眼中，不管怎样，只要待在农村，就不会有什么出息！所以，无论如何，还是想办法让孩子去城里站稳脚跟！

于是两口子托关系找了个明白人指点了一下，然后将童云重送进了市第一技工学校，主修机电及汽修。

2002年8月底，兄弟二人穿着崭新的土布衣服，扛着编织袋，就像两个稚嫩的小农民工，一脸懵懂加兴奋的踏上了去往市里的长途汽车。

辗转三个多小时，两人终于抵达市长途汽车站，走出车站，望着高楼大厦和街上的车水马龙，瞅着衣着时髦的人们来去匆匆，两个连县城都没去过几次的农村少年，提了提家里特意给做的新裤子，目光中满满都是新奇和兴奋，同时还夹杂着一丝局促不安。

车站位于城市西南角，实验中学位于城市东北角，市技校还在实验中学的北面，时间尚早，两人没有乘坐公交，而是一路步行，斜穿整个城市，历时两个多小时，一次新奇了个够，终于抵达目的地。

就这样，两个农村娃来到了城市中，开启了全新的生涯。

童云开分到了高一五班，一二三四五，五个重点班，每个班五十人左右，成绩拔尖的也就十几人，大多是从各县市搜罗而来，剩下的几十人说是随机分配，跟其他班没什么区别，但是谁都知道，重点班的教学资源肯定优异，所以很多家长挤破了头皮也要把孩子塞进来。

一番操作之后，重点班的学生，藏龙卧虎，非优即贵。

拿高一五班来讲，下面各县的生源和市区学生配额，基本上一半一半。

各县市也有不少从小在县里长大的学生，洋里洋气，来自市区外围的农村学生，一样土里土气。

两边学生特色鲜明，城里的孩子见多识广落落大方，农村来的学生则多数表现的小心翼翼。

不过，好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没那么明显的势利眼，大家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环境，不少同学已经打成了一片。

因为市区走读学生比较多，学校实行半封闭式管理，所谓的半封闭，就是留下住宿的学生，晚上十点以后不准外出，各班主任会不定期查寝。

至于其它时间，不做要求，只要按时上课上自习就行，所以，中午放学以后，学校外面的小吃街人员爆满，但是童云开从来没有光顾过。

炒饼炒面炒饭，都是一块五一份，加鸡蛋要两块，他消费不起。

食堂的饭菜还是比较实惠的，早餐吃包子，一个两毛五，三个管饱，汤不要钱，中午一份菜五毛钱，两个馒头四毛钱，晚上和中午基本一样。

实惠是实惠，就是质量一般，当然想吃好的食堂里也有，比如早上就有特色小吃“炸老虎”，类似于炸油香，不过中间挑个洞，然后灌鸡蛋进去，香酥美味，价格不菲，一个就要八毛钱，两个管饱。

童云开一个月只有一百块钱的生活费，按部就班的消费，略有盈余。

开学已经两个多月，除了周末偶尔去学校外面的花花世界转上一圈，他基本上就待在学校不外出。

这个时候的童云开，整个人基本上还维持一种原生态，没有被这个城市同化多少。

说实话，像他这样的学生，不在少数。

学校有两栋宿舍楼，一栋是新建的，标准八人间，一栋是老职工公寓改造而成，多数是套间，有四人间，有六人间，还有两人间。

童云开住在老职工公寓，四人间，另外三个人都来自庆丰县。

因为庆丰县没有好高中，一直以来，生源流失严重，各中学的好苗子基本上都被市里各高中划拉过来。

这三个人中，其中一位叫做张恩华，长的高高瘦瘦，小平头，眉浓眼明，唇薄齿白，长的比较精神，说清秀也不为过，可惜声音尖细且口音很重，另外，整个人不修边幅，家里应该有人当兵，常年两条修改后的军装裤子，替换着穿，松松垮垮，走路带风。

张恩华是一个非常自律且刻苦的人，下晚自习以后基本上都要在教室待到最后一刻，回到宿舍洗刷完毕，趴在床上继续学习，一直学到熄灯。

这是一个很低调的青年，踏实专注，意志坚定，从不炫耀自己的成绩，从其他来自庆丰县的同学嘴里，童云开才得知，这是庆丰县的中考探花！非常牛逼的存在！

另外一位同学叫做祝晓年，皮肤白皙，文文静静，喜欢写作，有一个当作家的文艺梦，长相上最显着的特征就是那两道长长的弯眉和一头乌黑浓密的三七分秀发，祝晓年性格温和，很爱笑，但是面部皮肤很紧张，笑的不舒展，只要咧嘴必然露牙，皱褶尽出，各种撕扯。

祝晓年虽然来自农村，但是养尊处优，家里三个姐姐，隔三差五就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前来探望。

祝晓年跟张恩华来自一个初中，来到实验中学后，又分到了一个班，所以两个人形影不离。

祝晓年成绩中游偏上，远谈不上拔尖，他大姐夫有点儿本事，找了找关系将他塞进了实验中学重点班。

最后一个叫陈星辰，大高个，眯缝眼，潇洒不羁，来自庆丰县城，家境很好，每个月五百块钱的生活费，早餐吃鸡蛋喝牛奶的主儿。

除了陈星辰，童云开和另外两人活动轨迹基本上一致，多数时候都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但是要说关系要好，还是张恩华跟祝晓年。

学校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学习也很紧张，平时周六正常上课，晚上不用上晚自习，周末白天放一天假，晚自习正常。

每隔三个月，双休一次，方便家远的学生回家储备物资。

大家会格外珍惜这宝贵的休息时间，周末的时候结伴出去转转，放松一下心情。

每每这种时候，张恩华和祝晓年都是结伴而行，童云开则在学校等着童云重，童云重上了技校以后，变化突飞猛进，穿上了牛仔裤，留起了长头发，双手插兜，骂骂咧咧，各种新鲜潮词张嘴就来，整个人被改造的很到位，但是和童云开之间的感情一如既往的纯粹，每周周末都要来看看，风雨无阻。

总体来讲，童云开算是比较低调，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学习谈不上刻苦，但是中规中矩，下晚自习之后，班上有不少人继续留在教室学习，他则跟着陈星辰去操场上咚咚咚咚打篮球。

陈星辰吊儿郎当，格外热衷打篮球，到了一种近乎痴迷的状态，不管什么时候，篮球不离手，课间休息都要在走廊里练一练运球。

白天的时候，陈星辰不缺玩伴，下晚自习以后，市里走读的学生都回家了，只剩下他自己，索性拽着童云开当陪练。

升入高中以后，学习压力骤增，班里真有特别聪明的学生，尤其是数理化，很多知识点老师一讲就通，各种难题解答起来不在话下。

童云开明显感觉到差距所在，他的数理化一直不是强项，但是还不至于拉后腿，白天认真听讲，晚自习好好复习，基本上都能掌握。

不过晚自习过后，明显感觉用脑过度，学习效率直线下降，所以，这个时候，他一般不会留下，而是来到操场上活动活动，放松一下疲惫的大脑。

于是乎，顺理成章的就跟陈星辰搞到了一起。

借着操场上微弱的灯光，两人一打就是小半个小时，每次都玩的很酣畅，出一身臭汗，然后赶在宿舍区关大门的前一秒，一溜烟的钻回去。

一来二去，童云开也喜欢上打篮球，不得不说，他的运动天赋还是很好的，短短几个月时间，球技已经跟打了好多年篮球的陈星辰不相上下。

波澜不惊的过了三个月，高一年级组织了一次很正式的统考，参照高考模式出卷，排排名，也好摸摸大家的底细。

成绩下来以后，童云开小小的惊艳了大家一把，总成绩不亮眼，在班里排名第七，整个年级排到了二十八名，说实话，多少有些让班主任失望，毕竟从中考成绩来看，童云开理应是班级前三年级前十的学生。

比如张恩华，就排名全班第二，这才是实力的体现！

童云开之所以惊艳，是因为他的语文和英语均考了全年级第一！语文136，英语143，都是独一档的存在！

在那个学遍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语文和英语能一枝独秀，委实难得！

所以，童云开顿时吸引了班里好学生的注意！

好学生都是格外要强的，善于取长补短，在他们看来，如果自己的语文和英语能考这么多，那985就妥妥的了！甚至有望冲击一下名牌大学！

于是，童云开莫名其妙的成了很多人请教的对象，其中好几个成绩都比他好，而且，比较奇怪的是，这几个人还都是女生。

童云开不习惯交流学习心得，更不习惯被人请教，没有敝帚自珍的心思，只是真没什么经验和技巧传授，就如同他觉得没必要向别人讨教数理化一样，有老师教嘛，老师讲的都能听懂就行啊，学生还能比老师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和学习方法，有些东西，别人学不来，没必要硬学，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所以，必须努力，但是不能东施效颦。

这个道理，是老夫子讲的，童云开领悟的很透彻。

所以，面对成绩比他好的女同学一脸崇拜的前来请教，童云开很无奈，很拘束，然后拒绝的也很干脆。

前段时间，头皮老是发痒，童云开一恼之下，直接刮了一个亮闪闪的光头，再加上在大家的认知中学习不太努力的印象和略显独来独往的风格，莫名其妙的在同学中又留下了一个很有个性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