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明的沉疴是由内而外的
王守仁无话可说。
朱厚照冷笑一声:“好了,大明身上的沉疴,是由内而外的。”
“思想上,程朱理学,已经阻碍了大明社会的发展。你的心学,是现在唯一能突破这个阻碍的。但你也发现了,你的心学,缺少一个实践用的方法论。这也是为什么朕要把《儒学辩证法》教导给你的原因。”
“知行合一还不够,还要去试错,去总结。既然儒生治四书五经,又以《易经》为首,那自然是要明白变化是常态,不变不过就是忽悠人用的。所以朕很看重你,想要彻底涤荡大明的问题,首先思想上就得破旧。”
“兼收并蓄,吐故纳新。儒家将要经历两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卿家能不能立地成圣,就差这一步了。”
张永听得朱厚照这番讲话,不由得惊骇几分。
同时看向王守仁的表情中,更多了几分热切。
好家伙,自己身边居然有这样的大圣?
皇帝都看中,那自己怎么能不好好巴结。
“弟子谨遵师命。”王守仁倒是不含糊,直接应下。
本来嘛,他打小就想成圣的。
立德立功立言。
他立德不敢说有,但觉得自己做的不差,立功也有了剿匪赣南,也平了宁王,立言还差一点,心学里头的缺陷,让他一度无法纠正而困扰,但朱厚照给的方法论,已经给他补上了短板。
所以,他距离成圣,真的就是一步之遥了。
只要写完,发出去,让皇帝看中,推行下去,天下之变就在眼前。
朱厚照看他答应乖巧,更开心了。
王守仁是他的徒弟嘛。
就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也离不开他这个师傅的教导。
天下文宗之名,必然在他身上。
改变儒家的历史,自他而始,无论是思想界还是政治界,朱厚照都能获得前所未有的资本。
但首先,要胜。
“对了,朕不喜空谈。”朱厚照又转头叮嘱道,“儒家发展至今,存天理,灭人欲和你的唯心之论,都有问题。须知世界存在即是客观,主观上的闭眼,改变不了存在的客观性。
但,主观想要闭眼,客观又必然存在,那么客观的背后,是否存在对人和社稷的矛盾性?
那么为什么会有矛盾?这种矛盾是否要解决?如果要,如何做让人不会想要眼不见为净?
嗯,唯心和唯物,好像也可以直接套起来用。
用辩证法去解释,也就能衔接了。”
朱厚照不知道王守仁的着作啥样,他也懒得去看,反正乔得起来就行。
王守仁也不傻,他的心学因为觉得理学发展出问题了。
格物致知搞不定理学了。
于是才一点点弄出了心学。
结果心学因为掺杂太多禅宗内容,也开始出现玄谈化的可能,朱厚照的辩证法入局和叮嘱,只是为了把握发展的方向。
想要发展可持续,就不能脱实向虚,否则朱厚照会第一时间干掉这套体系。
他可不想沦为罪人。
“弟子明白。”王守仁点了点头。
又开始思考朱厚照说的主客之间为什么会有矛盾性。
巡视了一圈,朱厚照回到了通州大营。
……
十二月初八。
“陛下,内阁的奏疏。”
朱厚照刚坐下,内官交给张永的奏疏,送到了面前。
拿起一本,朱厚照看了两眼,随意的丢在一边:“这个杨廷和,倒是沉得住气。”
杨廷和的奏疏上,只是劝朱厚照不要乱划官田兼并为皇庄,然后又劝朱厚照既然明确了身份,就不用设立镇国府了,有五军都督府可以为国分忧。
还说如果硬要设的话,镇国府不可设立在豹房,应该设立在皇宫内的大殿,希望朱厚照考虑。
说白了,就是要朱厚照住在皇宫内,不要跑豹房去。
京城之中,文官势力触及不到的地方之一,就是豹房。
明武宗后边一直呆在豹房,就是为了防止文官限制他出行。
正德皇帝短短三十一年的人生中,皇权和文官博弈其实很激烈。
不过朱厚照也诧异起来,杨廷和怎么这么能沉得住气,还准备憋大招,要在自己入京之后出手?
这可不像杨廷和的劝谏方式。
“嗯,就当你退让了,那就别怪朕得寸进尺了。”
朱厚照决定再试探一下文官们的底线:“着令,今科士子,全部来通州,接受殿试。”
张永闻言一怔:“陛下这是……”
“礼部如果觉得不合理,那可以驳回。反正朕只是试探一下。如果礼部驳回了,你就派人张榜,镇国府的今科录科名单,先公布出去。”
朱厚照手指敲着桌面:“就写,宁逆下狱时曾言道:天下官吏沆瀣一气,贪污成风,索贿无度,大明江河日下,国将不国,因而起心,祸乱天下。
朕深感震惊,由是忧惧,查数朝实录,方知我朝科举录中,起为县令,不临地方,凡是皆拖师爷。
而师爷者,明明多有秀才功名,却有治理一地之能,岂不为我大明读书人之典范,官吏之代表?
由是为安天下,朕决意为各省选循吏,加恩增补录科,为国选材。
肇始正德十五年起,年设录科榜单,计三百三十三人,不录序列,只积年岁,凡二十岁以上童生、秀才、举人、地方吏员,皆可参与录科,以策论核验,为国拾遗,使贤才不至落野。
选中者,赐同进士出身,初为一级吏员,录入镇国府,年俸十二石,可为地方府县乡镇之官吏,三年以迁,可升入官品。
录科以功计,犯罪以刑法,皆从大明律。
并不恩赏免税资格,凡家人皆须一体纳粮、当差,故朕以薪俸廉养,录科各级吏员,皆有俸禄,不为地方旧制。”
朱厚照让张永记下来之后,又叮嘱张永说:“安排人去军中宣传,不是朕不想给他们恩赏,而是文官们不让,因此为了能保留录科,朕只能退而求其次。”
“诶。”张永全部记下来,然后去办事了。
“文官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呢?朕好好奇啊!”朱厚照捧着茶杯,看着其他奏疏,又闷哼了起来,“还有,这上边通篇废话,一点实际内容都没有,还全是文言,没有句读,读起来真他娘的费劲。”
“魏彬,去请王守仁来,朕交代他一件事。”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