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怎么会觉得大师兄还有救
青瑄在绛真观里四处蹓跶。
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熟悉一下周围环境,找间舒适的屋子住下,找机会见见那位神秘的大师兄,查探究竟。
她在西边一处院落前驻足。
无聊到差点睡着的系统顿时来了精神,激动地问:【怎么了?】
“你见过在寒冬腊月盛放的桃花吗?”
青瑄抬眸望着伸出院墙的那一枝灼灼绽放的绯红,陷入了沉思:这儿又不是妖神界,怎会有这般不遵循季节开放的花呢?
经她这么一说,系统也发现了问题:【你看,墙头连一片雪花都没有。】
青瑄推了推门。
门从里头锁住了。
她礼貌性地敲了敲,无人应答。
不等系统给她出什么馊主意,她便自行搬了几块石头叠出一个摇摇欲坠的“垫脚石”,一鼓作气踩着石头攀上了墙头。
视野开阔的同时,她也感受到了来自冷暖两股风的前后夹击。
单薄的身体在风中晃了晃。
系统替她捏了一把冷汗,以小鹿妖如今纤弱的身躯要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也得折损半条命,她若死翘翘,那它岂不是……
【宿主,你扶住树枝,悠着点!】
青瑄压根没心思搭理它,盯着不远处那扇洞开的窗。
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临窗而坐,面前的书桌摆了不下五台电脑,台式、笔电、平板一应俱全,他忙碌的敲击着面前的机械键盘,似乎看不到那抹进进出出瞎忙活的身影。
沉寂了片刻的系统惊奇出声:【宿主,屋里有鬼。】
青瑄淡淡嗤了声:“马后炮。”
【你看得见?】
这个问题明显有些多余。
系统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小鹿妖如今失去了灵力,就跟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她凭什么能见鬼?
青瑄倚坐在桃树枝上,伸手拈起一簇落花,屋里的鬼少妇似有所感,抬头朝她看来,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青瑄不由得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蛋,自问:我有这么可怕吗?
系统闻言翻了个白眼。
少年十分敏感地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顺着少妇的目光看见了半隐于灼灼桃华间的粉嫩身影,嚯的站起身来,怒问:“你是谁?”
“五师……弟程承,你好呀!”
“……”
程承从对方对自己的称呼中猜出了她的身份,怒气消散了几分,纠正道:“你应该喊我五师兄,以后没事不要来这儿瞎逛,快走吧!”
“以你的年纪,我喊你师兄岂不是把你喊老了。”青瑄没打算在称谓问题上纠缠,指着他身旁的少妇,开门见山地问:“她是你亲戚?”
程承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语气僵冷:“与你何干?”
“人鬼殊途的道理你可明白?”
“与你何干?!”
依然是那句倔强的回应,怒气值却上升了不少。
他略显稚嫩的脸庞笼罩在阴霾之中,双手紧握成拳,大有她若打算强行干涉,他便要与之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谁知青瑄轻轻笑了笑,话峰一转,“这地方很暖和,我喜欢,你若不介意,未来三个月我就暂住在这了。”
说罢,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轻盈地跃下枝头。
动作快得连系统都来不及提醒一句【千万要注意安全】便落了地,所幸没有受伤。
程承忤在原地。
和身旁的少妇一起呆呆的看着青瑄挑中东南一隅那间向阳的房间,毫不客气地宣布:“就这间了!”
他慢N拍反应过来,强烈反对:“我介意!你不能住在这儿!”
人鬼殊途——这话明明是她自己说的。
看出他的顾虑,青瑄心情不错地开口解释:“你的亲戚肯定不是一只害人的鬼,不然早就被大师兄给灭了,怎会留她在你身边……咱们是师姐弟,我相信她也不会伤我分毫。”
从始至终没有开过口的鬼少妇卸下心头的防备,松了口气之余向她保证:“我只想跟我的孩子多相处一些时日,绝不会伤害你的。”
青瑄一脸恍然。
原来她是程承的母亲,难怪这小家伙方才一副要跟她拼命的样子。
这么看来大师兄并非完全不近人情,或许还有药可救。
母亲都发话了,程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由着青瑄霸占自己的房间,自我安慰:反正她挨不了几日便会哭着喊着逃下山去的。
青瑄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想法,耸耸肩,状似随口问及:“为什么要耗费魂力让那株桃树反季节开花呢?”
这么做会加速她的消亡,身为玄门弟子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程承闻言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孩子气地背过身后,仿佛这么做就没人知道他在哭。
他的母亲温柔的劝慰他的同时也解开了青瑄的疑惑:“爸爸生了重病,没有等到你出生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妈妈生下你之后郁郁而终却又放心不下你,只好用这样的方式陪你长大……这里是他的埋骨地,我不愿他在奈何桥畔久等,只好……妈妈对不起你,承承。”
她用这样的方式慢慢散去魂力,让曾经痛失双亲的孩子再一次承受生离死别的苦楚。
青瑄的心湖起了一丝波澜,敛眉低语:“这种爱……太沉重,也太自以为是了。”
她莫名有些反感。
生时不懂珍惜,死后再来谈“情深义重”又有什么意义呢。
系统感应到她的情绪起伏,回顾小鹿妖的前程往事,发现这家伙似乎一生都在忙着渡劫,压根没有机会体验七情六欲,怎么会对人类的感情产生这般强烈的反应?
它是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更别提掌控。
程承胡乱抹去眼角的泪,吸了吸鼻子,坚强道:“没事的妈妈,我已经不是丫丫学语的孩童了,大师兄跟我说过:你在人间待得太久的话便会成为地缚灵,渐渐迷失自我……”
都怪他一直不愿意放手。
如今他即将年满十四岁,可以照顾好自己,不再成为妈妈的累赘了。
“你去找爸爸吧。”他艰难地开口。
“让妈妈最后再陪你几日,等你过完生日再走,好吗?”
程承眼底蓄满的泪终于在这一刻滑落。
青瑄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进自己的新房间,背靠着厚实却冰冷的木门,心头堵堵的,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世间万物生生灭灭,她存在的意义究竟在哪儿?
渡不过劫又是为什么?
随着她情绪起起伏伏,眉心那枚银白色的印记若隐若现,直到一道惊雷将她从顿悟的状态劈醒,迷迷糊糊的开门与脸色不止一点点难看的牛头马面大眼瞪小眼。
它们手中捧着的正是被她洗烂的那堆衣服。
牛头半晌说不出话来,马面勉强憋出一句:“你完了!”
说罢,甩出手臂粗的铁链打算将她给拘了。
青瑄敏捷地侧身闪避攻击,心情极度不好的她想也不想就徒手抓住鬼差的锁魂链,将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聚拢在手心。
白色的火焰窜了出来,灼灼燃烧,锁链竟有被熔化的势头。
这可是阴司法器啊!
马面惊得忘了攻击。
牛头吓得大声喊停:“别再烧了!锁魂链乃阴司公器,不敢有毁呐!”
青瑄盯着那团似曾相识的火焰,耳中回荡起一句充满无奈的话——
瑄儿,你当真愿意?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你是谁……”
心头似有一根弦绷断了。
她眼前一黑,意识变得模糊。
手心那团灼灼烈焰将她整个人包裹住了,窒息的感觉几乎将她淹灭,隐约听到系统在咆哮。
这就要结束了吗?
她竟感觉到了几分轻松,无论是人界,还是妖神界,从来没有人真正在意她……
她还不如五师弟程承呢。
连体会“失去”的机会都没有,毕竟她从来没有拥有过——
亲情、友情和爱情。
此时此刻,她感觉倦了。
无所谓了。
……
一双冰凉的手托住了她下坠的身体。
无情的嘲笑如雷贯耳。
“呵,毁坏阴司法器也就罢了,还玩火自焚,你的脑子是缺了几根筋傻成这样?”
青瑄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感觉脸蛋火辣辣的疼。
她之前怎么会觉得大师兄还有救?
他都不当人了!!!
真特么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