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云曦

叶归寻难得有闲心开始种些花花草草，因为在雪祭以后，长生宗终于不下雪了，天气开始回暖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闲暇时间，叶归寻都在自食其力地翻土种地。

长生宗的弟子整天看着自家长老奇怪的举动，按理来说一个异人应该总是痴心于专研异术，潜心投入修炼才对。像这样勤勤恳恳种地的田园画风实在很奇怪。

有一天有个叫林妙的女弟子实在忍不住了，跑来问叶归寻：“六长老，您在做什么？”

其实林妙只是变相地问一下叶归寻这样做有什么意义，结果叶归寻不按套路出牌，她很自然地答了一句：“种地啊，看不出来吗？”

林妙：……

叶归寻似乎是累了，她倚靠在大树边，眯了眯眼，休息了一会儿，空气迎来了短暂的沉默。她转念一想，笑眯眯地将锄头往林妙手上一放开口：“师姐也来帮我吧。”

林妙傻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家伙，她扬起脸，将目光投向叶归寻，一脸茫然。

这也是某种特殊的修行吧？抱着对叶归寻盲目的信任和崇拜，林妙也默默地拿起手上的锄头开始松土。

于是乎天天耕地的人又多了一个，看得长生宗的弟子一阵迷惑。

叶归寻在这一个月里，经常会向赵宗主要一些价值连城的名贵花草，甚至是石头。

虽然长生宗很不理解，但都会给就对了，因为长生宗不缺钱。

三个月以后，长生宗一改之前满山染白的风格，四处生气勃勃，绿油油的藤蔓已经冒了好几个花苞，池塘也挖了很多，土里埋了一堆藕，放了鱼苗下去。

原本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感觉都快变成皇宫别院了，其实叶归寻不是那么讲究的人，她这样做别有目的，不过看着这场景叶归寻挺有成就感的。

作为一个地道的南方人叶归寻实在忍受不了自己住的地方一点绿都没有。

布阵。花花草草当然不能直接当阵法使用，但可以加强阵法，当阵眼使用。

在长生宗种下四季盛开的花木，相当于有四个阵眼，不一一破坏，就没有办法破阵。叶归寻设的是防御阵法，在平日里不影响长生宗弟子的正常修行作息，甚至不是学习阵法的都看不出来这里布下了阵法。

再加上名贵的花草也不是徒有虚表，加上一堆叶归寻买的东西，可以加速玄气的流动和浓郁程度，客观上能促进修炼，时间久了效果会很明显。所以她还是不会白白浪费长生宗的钱的。

不过，还差几样，市面上没有卖。所以说，叶归寻打算去拍卖会之类的地方看看，毕竟她最不缺的就是钱。

禁足解除的当天，她连招呼都没打，直接开溜。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太麻烦了。

叶归寻被闷了三个月就差发霉了，她现在心情大好，戴着斗笠，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她这次出发前往一个橙级国家，叫什么叶归寻也忘了，反正很遥远。

那个国家禁空，叶归寻不能御剑飞行，她又不喜欢坐马车，所以打算靠两条腿走过去，就当是观光旅游了。所以，叶归寻上街胡吃海喝了一通，才心满意足地上路。

这好心情到叶归寻第三天赶路为止。她路过了一个正处于战争的小国家。

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尸体，在昏暗的暮色下，被血染色的大地呈现出一种紫红色，让人心生寒意。鼻息间萦绕不去的血腥味让叶归寻很不舒服，她埋下脸，加快了步子，让自己尽量忽视自己身处横尸遍野的战场。

空气被划破，尖锐的鸣声传入叶归寻耳中。叶归寻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眼前一道银光闪过，她不紧不慢地侧过身，一支箭矢与自己擦身而过，切断了一簇青丝。

刀剑不长眼啊。叶归寻叹了口气，自己的运气不太好，还是等着双方不开战的时候自己再走吧，必经之地也只能忍一忍了。

叶归寻找了一处破败的房屋，她望着头顶镂空的天花板，一阵无语。

内心挣扎了片刻，叶归寻缓缓地盘膝而坐，正当她准备开始修炼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轰鸣。

叶归寻压住斗笠，脚尖点地腾空飞起，一个侧身便落到了房屋之外，而下一秒，自己刚刚所在的房屋便化作了一片废墟。

叶归寻无奈，她拍了拍斗笠上的尘土，扬起脸，漆黑的夜里四处都燃烧着耀眼的火光，无数的建筑在刚刚火炮的打击下化为灰烬。

不安全啊，看来人家连夜打仗，她只能连夜赶路了。说实话她不想熬夜，但是没办法。

“女神大人，我好困，快点陪我聊聊天。”叶归寻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双眼，“不然我就要睡着了。”

坐在精神之海的阿狄罗娅闻言睁开了眼睛。

“走着路也会睡着？”阿狄罗娅的表情虽然依旧冷淡，语气也带着一贯的嘲讽，但好歹给面子理了一下她。

“说不定呢。”叶归寻伸了个腰，毫不在意地道。她直视前方，似乎是被面前的场景触动想到了什么，“女神大人，你讨厌战争吗？或者说，你有经历过吗？”

阿狄罗娅眸光微动，她沉默了良久，缓缓开口：“经历过。”

在小时候。她内心又补充了一句。

“如何？”

“家破人亡。”阿狄罗娅短短的四个字，却让叶归寻构建了完整的场景，仿佛那绝望恐惧的气息还萦绕着挥之不去。

“那应该是挺讨厌的。”叶归寻点了点头，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她倒精神了不少，本想继续专心赶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一阵喧闹声吸引了过去。

一个看上去不到十岁大的小女孩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她上气不接下气，唇瓣已经苍白到毫无血色，还在咬牙坚持踉踉跄跄地往前跑。她的身后，则追着五六个士兵。

啧。叶归寻双手环胸，好以瑕地看着这一幕，战乱地区真的是什么奇葩是事情都能让她遇见，不过她不打算多管闲事，只是默默地缩在一个角落里。

小女孩不幸被石子绊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她就要一头栽进泥坑，手却死死地抱着怀里的东西不放，结果只能是“啪”的一声摔成了狗啃泥。

“小丫头片子，让你跑！”其中一名士兵恶狠狠地对着小女孩啐了一口，不由分说地一把拽起她的头发，连起污渍的泥水，伸手就要硬抢她的东西。

小女孩的眸子中迸发出一丝强烈的恨意，她用力地咬了一口士兵的手，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其余几个士兵不是吃素的，下一秒她就被一脚踢翻钳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晦气的杂种！”士兵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他满脸的怨气，觉得还不够解气，又愤愤不平地踢了小女孩一脚。

小女孩的唇角边溢出了一丝血，她死死地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真能忍。叶归寻正了正身子，她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反手一抛，侧身翻腾一个横扫，稳步落地。

石子破空而出，连续贯穿了两个人的脑袋，留下了两个黑漆漆的血洞，鲜红色的血喷溅在石地上，显得异常恐怖。

看到两个伙伴毫无预兆地倒下，同行的几个士兵得意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们眼底充斥着恐惧，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如纸。

“放人。”叶归寻双手环胸，淡淡地道，她也不废话。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嗓音很柔和，但威慑力十足。

“阁下是要干涉我国内政吗？”其中一名士兵扬起脸，壮着胆子大声说出这句话，试图恐吓叶归寻。

但奈何叶归寻根本不吃这一套，她勾起一丝浅浅的笑，嘲讽状地开口：“追杀一个小女孩，这也是你们国家对敌国的政策？或者说……这个小女孩身上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们好交上去邀功媚主？”

士兵闻言神色一僵。

“我今天心情不好。”叶归寻的笑容愈发灿烂，语气也愈发温柔，“要么你们自己走，要么我送你们上路。”

刚刚的士兵似乎再想硬气地顶两句，但叶归寻已经失去耐心了。她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重获自由的小女孩身边，右手轻轻地覆上她的眼帘。

小女孩一怔，站在原地没有反抗。

“银。”叶归寻轻声开口。

一团黑色的雾气从她体内冒出，包裹住了几名士兵，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几个倒霉蛋非要在今天触她霉头。

几秒钟以后，小女孩感觉周围的世界安静了下来，温热柔软的手似乎从自己眼前移开了。

“小姑娘，你还好吗？”叶归寻如此问。

小女孩低着头，没有说话。

叶归寻并不气馁，她俯下身，温声开口：“他们为什么要抢你东西？”

小女孩眉目紧闭，依旧没有开口。她死死地咬住唇，身体轻颤，似乎是在害怕。

叶归寻无奈一笑，她将身上的斗笠摘了下来戴到了小女孩身上。

黑色的斗笠自动缩小，小女孩大概是感受到了寒风不再继续往里钻了，小小的身躯停止了颤抖。

叶归寻伸出手，拭去小女孩眼角的泪，她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温声开口：“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闻言，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扬起脸，正好对上叶归寻那双平静而深邃的眸子，明明是如汪洋般寒冷的颜色，透出来的温柔却令人安心。

好美。她被眼前的人惊艳到了，心跳失控地加速，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和安全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想靠近这个人。

“云……曦。”云曦生疏地念出自己的名字，即使她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污泥，也能看出她的五官很精致，是个小美人胚子。

尤其是叶归寻对上云曦一双浅金色的眸子时，她的大脑陷入了片刻空白。

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是她忘记了。

云曦被叶归寻盯着看，不免有种心虚感，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叶归寻也意识到自己吓着这小姑娘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仔细地将她脸上的污泥擦拭干净。

“云曦，你很美。”叶归寻抚上云曦的脸，微笑开口。

云曦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最终她扬起脸，直勾勾地盯着叶归寻，来了一句：“姐姐不觉得我是异类吗？”

“那你觉得我是异类吗？”叶归寻。指了指自己，反问一句。

云曦被问懵了，无言以对。显然她没有想到叶归寻会是这个回答，说什么好像都不对。

叶归寻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她平生第一次觉得逗小孩是件挺好玩的事情。

“我们都是正常人眼中的异类，知道吗？我叫叶归寻，姑且也算是个……异类。”叶归寻将云曦抱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叶、叶姐姐。”云曦满脸通红，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我才十六岁，没比你大多少，不用叫我姐姐。”叶归寻失笑，想缓解一下她紧张的情绪，“小孩，今年几岁了？”

“我不小了。”云曦蹙眉，“我今年十四岁，再过一年就要成年了。”

哦对，元武大陆女子十五岁成年，可这孩子看上去发育很晚，营养不良的样子，外表看上去十岁不到。不过十四岁，在她眼里那也是小孩。叶归寻决定暂时不纠结这个问题。

“你该回家了吧？”叶归寻四处张望。

“我没有家了。”云曦埋下脸，掩去神色中的悲伤。

“是因为这个吗？”叶归寻望着云曦死死护着的东西，若有所思地道。

她可以从中感知到一丝神残留的气息，看来也绝非凡品。

云曦沉默了良久，她做了一番心理斗争，鼓起勇气开口：“姐姐，你能不能带我走？离开这个地方就好。”

“如果我带你离开了，我岂不是很危险？”叶归寻轻笑，声音中多了一分理智和锐利。

云曦没有回应，空气中是死一般的寂静。良久，她才缓缓抬起脸，静静地注视着叶归寻。

她的恰到好处的微笑依旧温和，眸子是宛若大海般的深邃，却失去了刚刚开始的温度。

“我未来一定会报答你，无论你要什么，哪怕是我的命。”云曦的嗓音稚嫩，却铿锵有力，她一张小脸上写满了认真，她像是怕叶归寻不相信，又重复强调了一遍，“一定会的。”

她的眼睛里光芒仿佛是燃烧着火焰，叶归寻能清楚地看清其中刻骨铭心的恨意。

看来这孩子家破人亡是被仇家之类的陷害，这是捡到了一个麻烦啊。叶归寻轻叹一口气，算了，今天就当同情心泛滥吧。她将云曦放了下来，默不作声地向前走。

云曦两步并一步地追上，牵住了叶归寻的手，努力地追上她的步伐。

还真是执着的一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