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书肝文胆

第81章 书肝文胆

战斗开始了。

里正与弥勒神子正在展开最后的对决。

倾听着宛如惊雷的怒吼，看着正向祭坛上前行的那道苍老又雄伟的身影，刚到的几人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想到此战关乎白阳镇上万百姓存亡，内心就不由得涌现出紧张。

“咦，这是里正大人？”

忽然王明皱眉，心中有些不敢置信，如今这位‘父母官’半蛇半黄，苍老无比，若不是早先见过，非得把他当做是妖魔不可。

唐筱雨脸上也露出奇怪，但她不愧是‘书院’弟子，见识颇多，很快就猜到了什么事，“我之前还奇怪，这弥勒神子柱级不低，远在‘父母官’之上，这位里正大人又是如何与他僵持这么久，现在明白了，他请的根本不是普通小仙，而是以最少几十年的寿元作为代价，请来了真正的大仙，而且不止一位，是两个。”

两位大仙？

王明顿时倍感奇怪，他记得‘里正’只用三十年寿元作为代价，请来了一位柳家大仙，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一个？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立刻明白，这位里正大人清楚此战胜算渺茫，为了增强实力，竟然又耗尽了几十年的寿元，请来另外一位大仙，此举几乎断绝了他所有的生机，为的却仅仅是解救白阳镇上万百姓，

这一刻王明内心受到极大的触动，有股奇妙的感觉正在灵魂深处萌芽，仿佛触碰了某种契机，那本来已经僵住的俗神之力，也微微有所松动，有才气在体内弥漫，自身灵魂和神庙中供奉的‘上官雨诗’也隐约有了交融之感，

“这个是……”

而当众人得知前因后果以后，明显也受到不小的震动，望向那正与‘弥勒神子’激战的那道身影，眼神中不由得流露出敬佩。

与此同时，兵营之中，祭坛之上，里正虽然还未至弥勒神子身前，可斗法却已经到了十分激烈的阶段。

“杀尽众生，天地清平……请佛降屠刀。”

就听冰冷的声音响起，弥勒神子浑身被一朵虚幻的白莲裹住，原本‘张大千’的假脸也纷纷脱落，露出一张极为帅气又透露着妖邪的面庞，他拈起手指，宛如上佛，可眼神里却充满了肃杀，一把无形屠刀也朝着里正落下。

“‘斩神之术’就‘斩神之术’，非得弄一个四不像的名字，混账蠢蛋，看我破了你的法力神通……”黄九三面露嘲讽，施展起法力神通，神态那叫一个轻描淡写，就好像这‘请佛降屠刀’只是土鸡瓦狗一样，可这得意还没持续多久，就慌乱无措的大叫起来，“点子扎手，柳哥救我。”

柳玄风，“……”

还是开除黄九三的仙籍吧，省的给仙家丢人。

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柳玄风当然不会眼看着黄九三着了难，毕竟两仙可都依凭在里正身上，佛降屠刀真落下来，他们受伤是一样的，就见它吐出一口秽气，顿时白雾翻滚，凝结成了冰霜，再加上黄九三的配合，总算是把这法力神通给破了。

“奶奶滴，要不是这弥勒神子卑鄙，竟然借助大祀傩的特性，引来了一缕崇高气息，把黄爷的化身给击碎了，影响了道行，否则就这点小把戏，本仙吹口气都能破了……”黄九三试图找回点面子。

柳玄风倒是实事求是，直接说道：“人类，刚才那‘弥勒神子’下手忒狠，把我们俩的化身都击碎了，本体也受到不小影响，只能再对他做出一些牵制，剩下的就得交给你自己了。”

里正大人没有抱怨，觉得两位大仙是在敷衍至极，反而做出了真挚的感谢，因为他很清楚，若没有柳玄风和黄九三倾尽全力对抗‘弥勒神子’，凭借对方第四柱‘讨封得道’的力量，自己早就被击溃了，根本不可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就在这时，

一道嘲讽的声音忽然传来，

“两个畜生，还挺卖力的，连化身被击碎了都还拼命呢，可惜可惜可惜，你们仙家出不了地仙崖，不可能真正降临在现实世界，不然我还真得有所顾忌，现在吗……给本神子去死吧。”

说话的正是‘弥勒神子’，就见他又一次出手，这回施展的可不止是一个法力神通，而是七八个，真佛拈指，封闭六识，福禄颠倒，佛降屠刀等等等等，咒杀的、斩杀的、干扰的，各种类型都有，让祭坛范围瞬间变得一片混沌，

见到这一幕的柳玄风和黄九三两位大仙，也意识到弥勒神子动真格的了，不再说闲话，而是也施展仙家法术，在对抗神鬼莫测的弥勒法术的同时，尽可能做出牵制，

可惜，

两位仙家虽然尽了力，可弥勒神子的攻势还是太过于猛烈，犹如狂风骤雨疾驰而来，最终还是有一两种恶毒的法术渗透进里正的体内。

“杀一人为罪……”忽然，里正面色一肃，无尽威正言明之感从体内涌现出来，宛如自天上而降的宣判之音紧随响起，“吾做判决，罪者当斩。”

下一刻，

几十道‘威武’之音响起，是祭坛附近几十个衙差们发出来的，就见他们身上正散发强烈威严气息，似与‘里正’做出的判罚交融到一起，整个兵营在这一刻也仿佛成为了公堂，正在审判弥勒神子这个罪人。

“原来如此……”目睹这一幕的王明若有所思，他之前还奇怪，里正大人手底下也有众多衙差，为什么不派出一些，与自己共同拔出‘弥勒教徒’和‘活人柱’，这样也能够省下不小的力气。

现在他明白了，这群衙役在里正手上还有更大的作用，那就是增幅‘父母官’的法力神通威能，用来对抗弥勒神子，好阻止这一场可怕的祭祀。

这股由朝运和律法凝聚而成的斩杀之力，也很快破碎了两位仙家没有挡住，正在袭来的外道法术，并瞬间落在‘弥勒神子’身上。

可惜，

外道巫傩庙系实在太诡谲了，其中弥勒神子在这方面又是佼佼者，就见他随意捡起一块木头，口中呵出‘敕’字，随即木头的上端掉了下去，切口光滑整齐，却是用移花接木李代桃僵之法，化解了这股斩杀之力。

“伱还有什么本事，就都使出来吧，不然可就没机会了。”弥勒神子笑容中充满讥讽，祀傩即将完成，到时候只要立下大宏愿，就可以晋升为第五柱，并轻易镇压一切敌。

里正表情严肃，显然也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抱着燃尽这把老骨头最后的余晖这个想法，也是拼了命的施展起法力神通，

“我做判罚，杀人者为罪，当万箭穿心而死。”

“我为父母官，将做判罚，冒名顶替者为罪，将被腰斩而死。”

“民意如刀，杀……”

一个又一个‘官家’法力神通被施展出来，这片天地瞬间充满了肃杀，律法之刀，罪罚之链等等，一个接着一个落下，再配合上两位大仙的法术，整个祭坛都被搅和成了一团混沌，涌现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无穷杀机，

可弥勒神子不仅没有手忙脚乱，反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凡人的律法，竟然要审判一位弥勒神子，真是好笑，我纵然身处宏愿，也已然视你们为刍狗，去死吧。”

另一边，

眼见里正和弥勒神子的交战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刻，‘书院’众人都焦急不已，很想要出一份力，可他们清楚，这种层次的战斗不是一二柱级能够参与的，贸然上去除了添乱，根本不会有其他作用，

“可恶，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吗？”禾小粟一拳狠狠击在地面上，强力的余波，瞬间让周围纯白莲花纷纷破碎，飘散空中，看起来很是美幻。

“没有办法……”唐筱雨摇摇头道：“我容纳的若不是‘市井家’俗神，而是儒家俗神，且觉醒了‘大义凛然’法力神通，倒是可以行伸张正义之举，引万民之愿，配合里正大人应对弥勒神子，可惜我不是？”

李寒衣、周林、张屋维也眼神暗淡，他们虽然容纳的是儒家俗神，但才一柱级别，就算走大运能够临时突破，可没有足够的香灰，也很难在短时间里觉醒‘大义凛然’法力神通。

倒是王明在听见这话时，心中不由得一动……

“唐小姐，你是说‘儒家’二柱中，有类似能够牵引万民之愿的法力神通？”

“不错……”唐筱雨点点头道：“儒家二柱又被称作才子，共有四种法力神通，这个‘大义凛然’就是其中之一，可以为民请愿。”

王明像是随口一问，得到答复后就没有再说话，可心底里却翻涌起了不小的海浪。

在看到‘里正’走上祭台，带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与弥勒神子大战的时候，他把握到了某种契机，内心对于如何铸造‘书肝文胆’已经有所明悟，

而按照唐筱雨之前的说法，作为有五柱潜力上限的‘史诗级’俗神上官雨诗，只要能够突破第二柱级，就可以立刻掌握该层次的所有法力神通，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大义凛然’……

只不过若真的突破了，究竟要不要出手呢？

王明对此还很是犹豫，毕竟‘弥勒神子’可不是普通的殃神恶鬼，而是一位准五柱的外道巫傩庙系御神者，哪怕突破了柱级，并依靠万民请愿获得强大力量，但在他面前还是显得太弱小了。

“呵，我还没突破呢就考虑这么多，真是……”也就在王明感叹的时候，战场上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祭坛之上，

里正很清楚，大祀傩正在进行最后祭祀，纯白色的莲花已经铺满整个白阳镇，只要对方立下大宏愿，成为各路上仙，那么上万百姓就会被作为祭品，献给他所沟通的那位崇高存在，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

就见他更加狂乱，好像远古人王战龙于野，在两位大仙的掩护下，各种‘官家’法术信手拈来，判罚，执法，威正言明等等等等……

整座兵营也越发森然，虽然景色有极大的区别，可氛围却已经很像是充满威严的公堂。

但可惜，

弥勒神子的柱级太高了，正处于最后的祭祀当中，几乎已经半只脚迈进了五柱的阶段，这些父母官神通和仙家法术对他而言虽有些威胁，但也仅仅是有些，稍加挪步或者动动手指，就可以很轻易摆脱了。

“没用的，没用的，虽然有两个畜生在，我无法杀死你，但你同样无法威胁到我，只要等大宏远立下，晋升为‘各路上仙’，你还是要死，白阳镇也终将不复存在，所有的挣扎也都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徒劳无功吗……”听到这话的里正似有失神，口中不由得喃喃自语一句，可很快他那由蛇与黄鼠狼拼凑而成的苍老脸上，就流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并指了指天空道：“弥勒神子，有一件事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想过要杀死你，因为这根本做不到，我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它……”

它？

王明几人离的虽然不算近，但也没那么远，凭借着秦川抓周物赋予的强大听力，他们立刻知道里正说的是什么，视线下意识向天空中望去，

那是一片被分裂开的黑云，中间是皎洁的圆月，宛如一只巨大的眼睛，同时还有月光洒落下来，就笼罩在弥勒神子身上。

里正的目标是‘大祀傩’本身？

几人先是震惊，随即恍然大悟……

“对啊，里正大人根本不用击败‘弥勒神子’，只要能破坏大祀傩的本身，就可以消弭白阳镇这场恐怖的危机。”

“还不仅如此，大祀傩被破，弥勒神子本身也将遭到巨大反噬，深受重创，自然是要逃遁归隐，”

“那白阳镇岂不是彻底安全了？”

“没错。”

‘书院’众人都激动起来，心里燃起胜利的希望的火焰，就连身为玩家的王明和秦川三人，也都受到感染，只感觉心里备受鼓舞。

与王明他们心情截然相反的是……弥勒神子在听见这话以后，表情顿时僵住，心中涌现出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他当即就要一跃而起，施展外道法术，护住‘大祀傩’的本身。

可就在这时，

‘嘿嘿嘿’的坏笑声忽然响起，只听两位大仙忽然说道：“臭小子，好不容易才把你逼到这个位置，怎么可能轻易让你逃掉呢。”

下一刻，

弥勒神子的脚下忽然出现一个阵纹，一个巨大的狐狸虚影也忽然出现，涌现出可怕的镇压之力，将他压在了下面。

没错，

刚才里正并不只是毫无意义的狂乱攻击，他施展的一切手段，都是为了把‘弥勒神子’逼到当前这个位置，因为就在刚才交手的间隙，‘柳玄风’和‘黄九三’已经在暗中布置好了陷阱，名字叫‘陷仙落’，意思就是连仙也给陷落进去，

当然，弥勒神子终究是弥勒神子，已经半只脚迈进五柱，极为可怕，陷仙落怕是根本困不了他多久，

但这已经足够了，

“弥勒神子，这么长时间的纠葛，我们之间也该有一个结果了。”就见此刻的里正正高举一把官府之剑，自身如同一个黑洞，在无休止的吸收民意，只是顷刻间就容纳了连鬼神都为之惊惧的庞大力量，连柳玄风和黄九三都被挤出了体外，重新化作不可视的状态。

原本弥勒神子还算镇定，毕竟大祀傩祭祀的是一位难以想象的崇高存在，自身就带有无法被破坏的特性，可当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他慌了，是真的慌了，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这位‘里正’要做什么，

他忍不住大吼道：“以自身为舟，用民意伐天意，你疯了不成？这么做可是会让你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的……”

面对这话，里正却笑了，笑得很畅快，笑得很洒脱，笑得很酣畅淋漓，

“我这一生，不求前尘，不求来世，只想要此世问心无愧，若能救下白阳镇，魂飞魄散又如何。”

这声音在黑夜中响起，传出了很远很远很远。

不求前尘，不求来世，只想要此世问心无愧……王明耳边回荡着这句话，只感觉内心前所未有的清明，精气神得到了极大的蜕变，识海也和‘上官雨诗’神像更进一步交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所谓的书肝文胆，和人体里的肝胆根本没有丝毫关系，而是一种问心，一种态度，一种对文道，对人道，对苍生道的见解，只要明白了，书肝文胆自然而然也就铸成了，

而王明这番强烈的变化，也瞬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书院’几人纷纷露出难以置信，其中唐筱雨更是惊讶的道；

“王公子，竟然突破了？”

与此同时，

里正那边也有了动作，就见他以自身做舟，运用朝运，承载民意，以人伐天，竟直直朝向天上冲去，

“不。”

弥勒神子睚眦欲裂，想要阻拦，可惜他正被陷仙落镇压，根本做不到。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出现，

天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