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无根的浮萍

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清晨。

不到七点钟，风间飞鸟就走到了电车的站台，他要去学校开始今天游泳部的早训。就在他等车的时候，身后被人撞了一下。

他回头一看，是个戴着眼镜的上班族女性，她怀里抱着的文件袋掉到了地上。

“啊，非常抱歉！”青年女子的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有些慌乱的跟他道歉。

风间飞鸟蹲下身，替她把散落的文件袋捡了起来，规整后递给她。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女人欠身道谢。

风间飞鸟摆了摆示意没关系，走上了刚到的电车。

……

风间飞鸟一般会在上下学的路上看看时政新闻。

最近新闻的报道焦点一直都集中在明年的奥运会上，2016年第31届，dJ奥运会。

这种时空错乱的现象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不过他已经慢慢适应了自己身处异次元的事实。

新闻都是些不太好的消息。比如，开幕式导演刚确定没多久就提出了辞职，似乎是因为有政界官员不断干预奥运的开幕式编排，前导演是霓虹的国宝级艺术家，他的编排理念是追求科幻、与未来感。而跟他合作的人，霓虹的奥组委主席是个80岁左右的老头儿，作为一个老牌政治家，他显然对这种设计不太满意，他提出了几个条件：

要有空中茶室，这个大概可以理解，估计是想在世界面前弘扬霓虹的茶道文化；

要有市川海老藏，这个嘛，他是霓虹的歌舞伎演员，可以类比华国的顶级京剧艺术家。

以及最后一个，要有哥斯拉……。

前两个条件导演都可以勉强答应，但是最后一个人家不干了，因为不管怎么圆，这个哥斯拉的怪兽元素是没办法加进去的，最终导演不愿意妥协，辞职了。

新闻评论中很多网友也都在骂这个奥组委的主席，这老头八成是脑子坏掉了。

哥斯拉是什么，一头由核污染辐射造就的畸变怪兽。而福岛上储存的100多万吨核废水到现在还在那堆着呢，奥运会开幕式上宣传哥斯拉，呵呵。

风间飞鸟看着手机里的新闻，嘴角挂着嘲讽的冷笑，不久应该就会有议员提议要把核废水直接排海里了吧？哦，差点忘了，奥组委肯定还会宣传福岛的“绿色无污染”食材呢，这老头才不傻，算盘打的很响。

印象中顶替他上来的是个女导演，后面奥组委还会爆发歧视女性的丑闻，然后新导演也会再次辞职……，在之后因为那位会来事的奥委会主席，应该还会继续更换导演，风间飞鸟也忘了到底换了几个导演最终给世界人民献上了一个差评满满的阴间开幕式。

除了开幕式彩排相关的新闻，还有一些霓虹黑帮今日在全国各地爆发火拼的消息。风间飞鸟在评论里看到一个网友爆料说这是几个最大的黑帮因为奥运项目承包分赃不均而大打出手。

这个网友的爆料大概率是真的，因为在霓虹，几乎一半以上的服务业和建筑业的会社背后都有黑帮的身影，但这也是黑帮们最后的荣光了。

……

看着这些对社会来说有些负面的新闻，风间飞鸟心中没有什么关切的情绪，因为和他无关。

没错，和他无关，即使他生活在这里。

十七年来，风间飞鸟对霓虹有了很深的了解。不得不承认，霓虹把很多从汉唐时期传承下来的文化保护的很好，有很多值得学习、发扬的地方，但那些还不足以把他潜移默化的变成一个霓虹人。

很多具有霓虹特色的东西，风间飞鸟都不习惯。

比如，刚才站台上撞到他的那个女人，她在为自己撞到人道歉后，风间飞鸟帮她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时，她说的是“私密马赛（对不起）”不是“阿里嘎多（谢谢）”。那种情境下所有的霓虹人都会像她那么说——用道歉的话表达谢意。

用比较体面的方式来解释是，霓虹人常害怕麻烦别人，你帮她拿起掉落的东西她会说对不起，因为她觉得占用了你的时间，给你添麻烦了；排队的时候你跟售货员要了一个购物袋，也会说对不起，原因同上。

噢，霓虹人真是太懂礼貌了有没有？风间飞鸟一度也觉得这种表达方式，用一个词形容就是：优雅。他觉得这辈子当个新时代的霓虹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后来，随着对霓虹了解的加深，他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太天真。

他初中的时候，福岛核电站出现核泄漏事件，新闻发布会上，负责人最后的发言是：红豆泥私密马赛（真的很抱歉）~~~。

相比于为耽误了别人一点时间这种小事而道歉，那次私密马赛前面加了个“红豆泥”，啧，怎么形容呢，两个字，优雅！

……

唔，值得一提的是，风间飞鸟为了解霓虹学过历史，之前霓虹访问的的时候也是轻飘飘的一句:给你们添麻烦了。

风间飞鸟学习的小学、初中、高中，所有阶段的历史教科书中，霓虹都是一个拯救者和受害者，拯救嘛，是拯救清政府统治下可怜的华国人；受害嘛，是被阿美莉卡爸爸无情的鞭打，扔小男孩和胖子。

在初中的一次课堂上，风间飞鸟忍不住向历史老师表达了质疑，然后……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叫家长，并且全校通报批评。

从那时起，他就深刻理解了，这片狭长岛屿的民族调性，是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融入不进去的，有句古话概括的很好：知小礼而无大义，畏威而不怀德，强必寇盗，弱而卑伏……。

一个字：贱！

除了历史的原因，霓虹的“读空气”规则，也让风间飞鸟有点烦。不管什么场景，霓虹人都把从大流视为一种礼貌，与之相对的，把跟大家不一样的行为视为无礼的、怪异的。

虽然很烦，但是“读空气”这个社交规则倒也没给他带来多少麻烦，这就牵涉到另外一条他讨厌的规则——盲目的慕强。

正常来说，眼睛瞳色异常，再加上平时特立独行，风间飞鸟应该会饱受欺凌才对。但实际上并没有，因为他成绩好，家里经济条件好，体格强壮，再加上有一个成年人的稳重，这些条件足以让他站在霸凌食物链的顶端，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意欺辱任何一个学生，而且还会被学生们追随。

霓虹人盲从上级的习惯从幼儿园一直延续到职场，学校里学长对学弟带有天然的压制力，职场中前辈对新人也一样。

从小到大，风间飞鸟一直是利用霓虹人“慕强”的规则去应对霓虹人“读空气”的规则，用彼之盾，防彼之矛，目前为止效果不错。唯一的副作用就是，为了营造“强者”的气场，他的朋友很少，高中之前的同学只剩下千夏英梨和武藏秀彰还在来往，而且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三个人一直分在一个班。

他倒不是在逃避社交，他不会把一个民族的性格和强加在个体的身上，朋友少也是因为他之前没有了解他人的欲望。

而且既然文化融入失败，风间飞鸟从小就没什么理想，这辈子及时行乐就好。

这学期因为契约任务，他已经新认识了不少人，感觉都可能发展成朋友，比如冷淡理性的清水真夜和她充满侵略性的妹妹清水音梦、温柔善良的竹内伊知子和她的店长、身手不凡的高山小鸟、艺术性格的池田静、还有好奇心旺盛的松下圣美。

欸？等等，好像都是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