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落黎凤砚)
“好。”齐瑄良久,才开口应答,久的让落黎觉得不真实。
“嗯。”她的声音十分微小,几乎可以说是如同蚊蝇。
齐瑄大概能探查到落黎的意思,他总觉得她有所顾忌,所以不敢太过急躁,生怕惹她不快。
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哪怕他并不高兴。
落黎也同样察觉到他的意思,但她不敢鼓起勇气越过半步,因为她没有勇气再面对失去一个至爱之人。
是夜,落黎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起身推开窗户,一阵微风拂来,很是惬意舒畅。
从前父母在世时她永远是最幸福快乐的那个公主,他们称呼她为下一个忘川主,然而一切都在那天被打破了。
她的叔叔当着她的面杀害了他的父亲,又将她的母亲从她面前拖走,欲行不轨之事。
她的母亲不能忍受自己受辱,当机立断拔剑自刎于她面前,连死前还在告诉她快跑。
她拼尽全力反抗却没能救下她的父母,明明就快救下自己的母亲了,明明她已经闻到了那杯酒的味道不对,明明她已经快要握住剑了,只差一点点,只差那一点点就可以救下他们,她还可以拥有幸福的家。
但造化弄人,她最后还是背井离乡四处逃窜躲避追杀。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同样开敞着窗户的齐瑄的房屋,他没了平日的冷峻,满是疲惫。
穿着单薄的里衣,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散着长发,反倒添了几分羸弱。
她撑着脑袋看着他,他没有发觉,只是靠着椅子撑着脑袋,借着微弱的烛火光亮查阅书籍,试图找出问题所在。
落黎不知道自己何时困了,等她醒神,身上已经披着一件黑色披风,问了下人才知齐瑄已经去田野里了。
离开之前来瞧过她,只是它正熟睡没有忍心打扰,怕她着凉便盖了件披风。
落黎一听,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这不就说明他知道自己昨日在偷看他!
“你说殿下在田里?”
“是呀!”婢女有些没明白,自己应当说的很清楚了,怎么夫人还要再确认一遍呢?
问了便也算了,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就跑了,她是一步也没跟上。
齐瑄蹲下身捻了一点儿土在手里搓了搓,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转身看向县令问道:“这些人的种子都在何处买的?”
昨夜他想了一晚上,思来想去只能从种子里下手。
“回大人,都是在……”
“东街。”
落黎的身影闯进齐瑄的视线之中,她一路小跑着赶来,生怕没赶上。
“你怎么知道?”齐瑄扶住站不稳的她,随后看向县令。
县令立刻拱手作揖:“确是在东街。”
“我和大娘们聊天问出来的。我可不全是在聊天,你当我真是单纯出来玩的吗?”
齐瑄反握住落黎的手腕,看向李盛:“去东街。”
“臣这就去准备。”
李盛手脚麻利,不多时他们便到了东街唯一一家种子商铺。
齐瑄欲下车,刚起身,想了想又坐了回去,望向身旁一路保持沉默的落黎问道:“你带上佩剑了吗?”
“没。”她摇了摇头,“我伤还没好,动不了刀剑。”
“那就跟紧些。”齐瑄有些叮嘱完,先行下车,落黎紧随其后。
刚下车,她便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不确定的她拦住了想要动身的齐瑄,得到的只有他不解的眼神。
她的鼻子比凡人更加灵敏,不安的她继续嗅了嗅。
“五年前那伙人在这,你当心。”
说完,齐瑄不以为意一笑,带着她进店了。
齐瑄带着县令盘问店主,李盛看着落黎一个人把店里的所有稻谷种子全闻了一遍过去,差点惊掉了下巴。
他跟着齐瑄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但还是第一次见人像她那样疯狂。
“不是,这些都不是。”她丢下手里的稻谷种子,有些无奈和失望。
老板一听,有些慌神,但又故作镇定。
毕竟没有证据就没办法定他罪。
“大人若是拿出真凭实据,小人自当无话可说。可若是大人拿不出证据,可不要冤枉小人。”
是啊,没证据。
人界的那些伎俩或许能骗过齐瑄,但绝对骗不过她。
她叉手走到老板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眼,随后探身往他身后的柜子微微眯眼盯了半晌。
就那么不声不响地看着,除了齐瑄其余人都被吓的不轻。
良久,她伸手指着那柜子。
“你或许不知,因为你只是个卖东西的,真正的幕后黑手,正在那后面……喝茶呢吧?”
“你你你……”
老板吓的腿直哆嗦,齐瑄给李盛使了眼色,李盛立刻拿刀逼着老板打开密室。
生命受到威胁,自然不敢不从。
良久,密室打开,屋中的人没有逃跑的意思,只是沉闷地喝着茶杯中的热茶。
似乎已经意料到了这一切。
落黎上下打量一眼,淡漠地拍拍齐瑄的肩膀说道:“已经服毒了,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说完,她就转身回马车安分守己地等着。
李盛没想过她能这么淡漠地说出这样的话,特别是在面对死亡时能保持超乎常人的平静。
就像一个见惯了死亡的刽子手。
一刻钟不到,齐瑄就出现在了马车上。
还没等她开口问结果如何,齐瑄先开口了。
“他是齐瑛的死士,死前也不肯多说什么。”
“嗯。”她点点头,好似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那你打算如何交差?”
“商铺老板贪财,卖劣质种子给农户,以谋私利。”
“嗯,那回去吧。”她靠着马车,和他隔了半个人的身位,没有质疑他为何要将所有的罪都怪罪在商铺老板头上。
但人已死,齐瑛已经从这件事情里脱身,商铺老板也确实是见利忘义,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罪不至死但也并不清白。
落黎一路上都保持沉默,和来时一样,回房后不准任何人打扰。就连齐瑄也不准踏进屋子半步。
坐在镜子前的她上衣已经褪至手臂,肩膀的伤口已经愈合。
当她在店铺门口闻出味道时,她就知道她已经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