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夜氏（七）

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盔甲，水珠从头盔一路向下，流过被电浆烧融的凹陷和数不清的战损，最后滴在地上。

汤米脱下头盔，颓然坐在地上，死死地盯着那块绿色的分离芯片。

每次有战友牺牲时他都会感到难过，但这次不一样，这是一种被敲骨吸髓的痛苦，犹如等离子体慢慢地接近心脏，一点一点地将里面的心肌细胞杀死。

【汤米，快回神，我检测到她还有生命迹象。】艾莉的声音宛如惊雷。

【什么？】汤米抬头，远处的霓虹灯依然那么耀眼。

【我到她的植入体里转了一圈，她脑后有块燃料电池在维持着她的脑组织活动。】她快速地说道，生怕浪费了一分一秒。

【我该怎么做？】汤米振作起来，捧起头盔往头上一戴，抱着蒲野奈奈起身。

【立刻带她去医生那！】

中年男人留下的直升机刚好派上用场，他向那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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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玛丽医生的诊所。

汤米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走动。

手术室的门滑开，玛丽揉着有些酸痛的手走出——她身上的义体改造程度很小，辅助工作一般由机器人完成。

“梅医生，她怎么样了？”汤米停下了脚步问她。

“不怎么样，我只能维持她脑细胞的活力。”她看向汤米，“你知道吗？她简直就是个怪物，脖子以下全都是义体，你从哪把她搞过来的？”

“这......”两人的进度止步于接吻，他也不知道蒲野奈奈的特别之处。

“今天傍晚蒲野公司大楼发生了大爆炸，她不会是从那来的吧。”玛丽用审视的眼光盯着他，“啧啧，蒲野公司。她让我想起了十年前的一件事。”

玛丽来到她的工作台前，打开电脑，调出一份古久的新闻。

“那年蒲野公司招募了几十个混迹于底层的夜之城居民，声称是需要他们试验某种新技术，结果到最后他们都消失了，无影无踪的那种，仿佛就没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汤米盯着屏幕，里面蒲野朔站在新闻发布会的宣讲台上慷慨激昂地说着些什么。

“这个家伙的女儿，曾经遭受过一次惨烈的车祸。”玛丽指指画面中的蒲野朔，“当时街边有许多目击者，但被公司给压下来了，据说她的躯干被那辆大货车给压了个稀巴烂。”

“你是怎么知道的？”汤米望向她的手术室，里面整洁得可怕，完全不像是一个街头义体医生的风格。

“呵，我以前在荒坂待过一段时间。”玛丽扯着一边的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总部曾对这项技术很感兴趣，但因为成本过大放弃了，任由蒲野朔对那几十个可怜的家伙瞎搞，不过他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或许这就是那些蓝眼家伙冲着蒲野奈奈来的原因吧。

“谢了，梅医生。”汤米由衷地感谢道。

“不要急着谢我，我所能做的就只能到这一步了，要想让她完全恢复得换个比我厉害得多的医生，他还必须得对这项技术有很深的研究才行。”玛丽拍拍汤米的胸甲，“要我说，满足这些条件的人已经绝迹了，她可能得永远维持这幅模样。”

回到UNSc的心情变得更急迫了。汤米不由得摩挲起手上的芯片。

“我再去检查一下有没有遗漏，你在外边坐着等一会吧。当然，你想坐多久都行。”玛丽向手术室走去。

“对了。”她忽然回头，“丽贝卡一定得是第一位的，你要是因为这个女人而怠慢了小丽贝卡。”她挥挥手中的手术拉钩，“我绝对不会轻饶你。”

手术室的门合上，留下汤米一个人坐在外面，诊所外边的雨依然滂沱。

【来电：丽贝卡】

【哟！笨蛋大叔！今晚不用等我啦，我晚点回来！】电话对面传来丽贝卡富有生机活力的声音，重金属摇滚乐震耳欲聋。

【嗯。】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暂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她。

【...发生什么事了吗？】丽贝卡察觉到了什么，用关切的语气问他。

【没什么...今天的委托怎么样？】

【啊~挺顺利的，就是那个新人挂掉了，像白痴一样往前冲，死的毫无意义。】

【是么。】

【“是么？”，你听上去真的很不对劲诶，要不要我先回来？】

【不用，吃坏了东西而已，你在外面玩的开心。】

【好...好吧，如果有事要去玛丽老太婆那看看哦。】

【嗯，丽贝卡，我会去的。】

【一定要去哦，我挂咯。】

注意力从通讯中收回，他现在要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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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cpd大楼，暴恐机动队分部。

黑色的墙壁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燃烧的烟头映亮了缭绕的烟雾。

莱利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

压力门滑开，一个穿着机动队制服的男人走进来，然后坐到他身边。

“队长，还有十分钟就要出发了，不做一下准备吗？”男人对莱利问道。

准备...莱利有点怀念以前的日子，在过去他从来不做准备，强横的实力让他可以在夜之城的街头横着走，直到那一天他的赛博精神病病发......

“等一下吧，马特，那点东西三分钟就搞定了。”他扭扭脖子，刚刚装上的斯安威斯坦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这是个还在试验阶段的新奇玩意儿，上头说将来所有机动队成员都要列装它，他们小队是最“幸运”的那一批——上一周他们小队5人都装上了。

气氛陷入沉默，马特不安地搓搓手。

“队长，你听说了吗。”马特随便找个话题套套近乎，“今天傍晚蒲野公司大楼遭到那群家伙的袭击，公司高层全部被杀，连董事长的女儿也不例外......可惜了那个漂亮的声优小姐。”

莱利将即将燃尽的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了踩，说道：“情报科有消息了吗，是谁把那些士兵像宰鸡一样杀掉的。”

“没有，情报科什么也没查出来，公司的资料档案和所有的摄像头及其记录都被毁坏了，他们推断不是人力所为。”

在夜之城，不是人力所为，那就是......

“黑墙外边的东西？”

“他们不肯定，但我猜就是了。”

莱利站起身去收拾自己的装备，淡淡地说：“今晚我们要对付一整个公司，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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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米和丽贝卡的住处。

减缓的雨势又有变大的倾向，打在落地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汤米检查着自己的装备：m45战术霰弹枪、SRS99反器材狙击步枪、1式能量剑、若干枚m9破片手雷和最后一枚等离子手雷。

他今晚要单挑整栋夜氏大楼——这既是为了蒲野奈奈，也是为了“疱背”。

【来电：普拉多】

顺着惊人的记忆力回溯，他想起了那个在余烬餐厅因为不甘而要跟他决斗的金发年轻人。

【我要见你，现在，马上！】压抑着愤恨和悲哀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