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夜氏（九）

周围水汽弥漫，震耳欲聋的瀑布声在耳边响起。

空气忽然变得清新，汤米感觉自己的脸好像埋在了一片松软的土里，他抬起头，用手臂擦擦眼睛，然后向远处望去：高耸入云的瀑布、大片大片的森林以及一条气势磅礴的峡谷——这里是致远星的斯巴达训练基地。

“汤米，你怎么趴在路上？”精壮有力的高大小伙朝汤米跑来，他将汤米扶起，并帮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汤米细细地打量他，深邃的眼睛，挺拔的鼻梁——他是约翰，斯巴达队伍的领导者。

“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约翰露出疑惑的表情，随后又露出笑容，“头盔戴着挺闷的吧，我来帮你摘下来。”

他抬手就要摘下待在汤米头上的头盔，可汤米明明记得脸埋在土里的时候他没戴头盔。

“汤米！别让它摘下你的头盔！！”远处有清脆的女声传来，汤米下意识照做，迅速抓住约翰的手，不让他摘下头盔。

“汤米，总是戴着头盔真的会很难受的。”约翰的笑容开始变得诡异，这是绝对不会在约翰脸上出现的表情。

汤米不理会他，转头向女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身着UNSc海军陆战队白色战斗服，一头金色长发的清丽少女在向他跑来，好看的眉头蹙起，她一脸焦急地对他喊着些什么。

汤米怔了一下，这不是艾莉吗？人工智能什么时候可以变成人类了？

艾莉很快就跑到了汤米身边，一边抬起胳膊，一边大喊：“你给我醒醒啊！”

炽热的手狠狠地拍在汤米的脖子上。

......

夜氏大厦，51层。

火花在脖颈后绽放，头盔里汤米的眼睛猛地睁开，紧接着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一把抓住正拽着他头盔往外扯的机械手臂，将它撕得粉碎。

【终于醒过来了，堂堂斯巴达战士要是死在这里可是会被人笑掉大牙的。】艾莉松了口气，她差点以为汤米要被这里的机器人残骸给杀了。

【谢了，艾莉。】他把头盔扶正，抄起m45霰弹枪。

【去找普拉多，几名士兵朝坠毁地点那去了。】导航点跳出，指向远处冒着火光的地方。

汤米朝目的地大步奔跑，沿途打量着这里——一片机械坟场，破损的零件密集地堆放在这里，将死未死的机器人翻滚着、抽搐着、蠕动着，活像一片挣扎着的灰黑色蛆虫，所有掉在这里的活物都将被它们吞噬。

随着汤米的靠近，枪声越来越大，连绵不断的红色光点打着旋扎进蓝眼士兵的脑袋里，将他们迅速收割。

普拉多背靠着正在冒黑烟的浮空车，手里的自动武器朝天不断射击。他害怕地闭着眼睛，紧扣扳机的手不断颤抖，自动射出的子弹会替他瞄准并消灭标记了的敌人。

汤米大跨步贴近蓝眼士兵，几枪把他们掀翻，然后顶着普拉多不长眼的子弹把他的手指从扳机上抠开。

“该走了，时间不等人。”斯巴达战士扶起勇敢的公子哥，将他拉离浮空车。

“呼~我们该去哪？”普拉多脸色苍白，长吁一口气，仿佛要把心中的所有恐惧都吹出来。

“楼上。”汤米看向不远处的楼梯。据先前在黑色货车获得的情报，“疱背”就在52层。

两人顺着楼梯上去，来到一片开阔地。

这里除了一扇连接了左右玻璃幕墙的灰色大门外就什么也没了。大门泛着金属质感，上面雕刻有繁复的花纹，构成一片又一片的云朵。

汤米靠近大门，用手使劲在门上锤了锤，发出一阵闷响——这门少说得有半米厚，还是合金材质，就算用反器材狙击枪也得打上半天。

“普拉多，退后。”他摸向腰间的等离子手雷，计划用高温熔化这扇大门。

“你要做什么？”普拉多后退至玻璃幕墙边，这个赛博恶魔等会要做的事肯定威力不小。

汤米没有回答他，手指按向电浆手雷上的橙黄色按钮。

盔甲内置的盖革-米勒计数器忽然发出密集的“哒哒”噪点声，头盔里的红色警戒灯被艾莉点亮，紧接着护甲锁附件被毫无征兆地启动，白色的亮光覆盖在“雷神锤”表面。

“轰！”剧烈的爆炸将汤米推飞至几米远，火光来自那扇大门。

玻璃幕墙在这一击下全被震碎，瓢泼大雨如洪水般灌进来。

雨点打在门边的巨大身影上，勾勒出令人窒息的恐怖轮廓。它身高三米有余，眼睛闪着蓝色的亮光，全身被覆黄铜色的合金钢板，左手一枝榴弹发射器，右手一架转管机枪，长长的弹链拖在地上，背上还铺满了火箭弹——在战场上它就是一辆人形坦克。

“我很钦佩你为了她能走到这，但你的旅途到此结束了。”合成电子音从它的腹部响起，分不清是男声还是女声，“‘阎摩’，这将是你死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名字。”

“嗬嗬”的漏气声传来，汤米转过头看去，只见一大块锋利的玻璃片深深地扎进了普拉多的脖子。他的气管被切开，露出里面白色的软骨，粉红色的泡沫从气管切口处溢出，滴在因为烧伤而露出的黑红胸腔组织上。

鲜红色的动脉血从破裂的颈动脉处随着心跳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地喷出，飞洒在空中与雨水混合，然后铺满地面。高温烧穿了他的胸膜和腹膜，露出焦黑的胸腔和腹腔。肺叶因为暴露在大气中而塌缩成小小的团块，纵膈的一边被烫得蜷曲，露出心包的半边。腹腔里柔软的大肠和小肠撒了一地，它们蠕动着、阵缩着，可见的热气蒸腾飘散至空中。

普拉多捂着脖子，想要堵住破裂的颈动脉，但根本无济于事。剩下的那颗，包含了复杂感情的眼珠子转向汤米，他张张嘴，却只有更多的暗红血液和破损的器官碎片溢满口腔，然后顺着嘴角淌下。最后他的眼睛变得了无生气——他死了。

汤米收回目光，却只感到些许悲哀。他把霰弹枪挂回背上，取下巨兽般的反器材狙击步枪。

“不用替他惋惜。”巨型机器人手上的机枪枪管开始旋转，“你很快就会步他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