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王子
战争，是锤炼将才最好的熔炉。此时洪毅需要的，并不是退敌之策，而是广开言路，解放思想。战前动员和战后总结将来会形成定制，随着人口的增加，兵员自然就充足了。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历经两战之后，这些年轻的军官有无成长，谁擅统军，谁胜参谋，谁又优于把控人心，渐渐成了洪毅的心头之事。
长空向来以洪毅首徒自居，当然率先发言。他把重点放在了后勤上面，提议利用弓马队移速快，杀伤力强的优点，无规律的袭击对方粮道。要知道三万大军，人吃马嚼，所费甚巨。一旦切断敌军粮道，造成恐慌，则胜算大增。
长宁随后发言，因为出身特种兵，提出的策略偏重于深夜奇袭，洪毅称之为：斩首行动。此战法在首战中曾大放异彩，神出鬼没，令敌胆寒。若运用此战术，以击杀敌军首脑为目的，则敌群龙无首，也会加速溃败。
长清老成持重，从洪毅退避三舍的疑兵之令出发，推演渤海军定然心生猜忌，担心中伏，反而不敢冒进。如果军中藏些唐军旗帜，若隐若现，反而更能混淆敌人视听，为拖垮对手创造条件。
这时思慕部戴鹏欲言又止，洪毅投去期待、鼓励的目光，示意所有人皆可畅所欲言。戴鹏言道：“公子方才言及渤海新征服的达莫娄和乌罗护，令我茅塞顿开。如能遣精干小队，煽动两地反叛，则能从大局上分散敌人的力量，使其不能专攻我们，如此压力也小了不少。”
洪毅喜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何况你们都是人中龙凤，大家都应开动脑筋，集思广益才是。”此言一出，众人大受鼓舞。多罗和额尔赫曾四处游历，熟悉地形，主动请缨这类似敌后武工队的任务。谷奇瑁又补充道：“黑水诸军中，可遴选通其语、善骑者，分配给二位。不求歼敌，只要能使两处生乱即可。”
另外，费馨献策派遣间者至渤海上京，离间渤海君臣。塔石哈自认计谋不足，愿去搜集唐军旗帜，干些力气活。一众人等，俨然已成洪毅粉丝，争相表现。最后，会议定下了：袭扰敌后、截击粮道、疲敌斩首、恫吓退敌的十六字方针。洪毅满脸笑意，相比这些胸中已有的策略，他收获更大的，是聚拢在一起的人心。
秋风渐起，大门艺略感凄凉，竟是哆嗦了一下。此番进攻黑水，原是主战派高齐松统军，副将史都蒙、聿弃计也尽是狂横之徒。自己入唐多年，深知渤海与大唐之国力相比，相距甚远。先父大祚荣在世时，都不敢直接挑衅天朝，而是称臣纳贡，休养生息。
自从同胞哥哥大武艺即位，这情势便陡然生变。渤海外结倭国，不仅吞并周围部落，还数次侵掠作为大唐藩属的新罗。自己拼力死谏，却因朝中佞臣挑唆，适得其反。哥哥不仅我行我素，竟还担心自己有意染指王位，心生嫌隙。
就在今年，渤海更是直接出兵攻打作为大唐羁縻州的黑水靺鞨，无异于向唐人直接宣战。与此同时，首次派出使团前往倭国，声势浩大，明目张胆，令大门艺忧惧不已。
不料在正当口，国王竟令自己至黑水前线统军。诏书落在大门艺手中，竟如千斤巨石。这反常之举背后，究竟藏着多少权谋之计，未来步步陷阱，杀气四起，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一阵秋风起，卷起千层叶，不禁使他更觉寒意。不巧刚好一片枯叶扑面而来，眼前世界竟是一黑。大门艺伸手将盖住眼睛的枯叶捻在手中，不仅叹道：“一叶障目，一叶便可遮住这世间万千。若是君王身边尽是奸臣，何异于蒙蔽心神。这渤海国出路将在何方？”
这时谋士李晟恩面色紧张，匆匆而来。这李晟恩是个汉人，大门艺在唐为使时，与他一见如故，遂成莫逆之交，眼下军中，也只有此人与大门艺是一条心，渴望与唐交好。李晟恩来到大门艺近前，也不顾多礼，凑近言道：“郎君，黑水军后撤了三十里，隐没于双子山，目前敌情不明。”
大门艺眉头一皱，想到来此之后绞尽脑汁，拖延时日，并未发起任何攻势，这黑水军怎么就撤退了？如果此时高齐松谏言进兵，自己又当拿何借口说辞，才能息兵止戈。
想到此节，真是头痛不已。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卫士来报，说几位将军前来议事，正在大帐等候。大门艺看向李晟恩，李晟恩言道：“双子山虽不高，却尽是原始森林，极易伏兵于此。一会我们见机行事，随机应变吧。”
两人来到中军帐前，高齐松等三人正摩拳擦掌。见大门艺来到，史都蒙上前一步，拱手道：“将军，黑水军撤了，我愿领军追杀过去，一战将其击溃。”
高齐松也说：“将军，大功近在眼前，切莫犹豫不决。我军三倍于敌，迁延这许多日，徒耗粮草，折损士气，大为不利。如今对方先撑不住了，正当全线压上。我愿随将军督率主力，拿下此役，以报君王之恩。”
李晟恩见几人来势汹汹，赶忙解围道：“两军对垒，未曾交战。这敌军后撤不明原由，小心中了埋伏。常言道欲擒故纵，双子山石多林密，贸然出击，若遇不测，那才是辜负王恩呐。”
聿弃计闻言竟抽出腰刀，大喝一声：“你无官无职，如狗奴一般，竟言军国大事，小心我宰了你。”
局面转瞬剑拔弩张，似有一触即发之势。大门艺虽只有三十出头，却是王子身份，当下挺身而出，冷言道：“李先生是我知己，与我生死与共，若要杀他，可先杀我。”
聿弃计面色一抽，回刀入鞘。高齐松步步紧逼，与其他二人拱手道：“王子乃国王亲弟，定会为社稷着想。请下令诸军齐出，一举破敌！”
大门艺心虽不甘，却已是骑虎难下，遂咬牙说道：“传将令，全军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