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索战

若非亲眼所见，毗伽可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鞑靼营地一片焦土，三千精骑，只余一两百伤兵，歇斯底里，状若癫狂，其余的一切，仿佛都烟消云散而去。

大草原上，雷击树木也不是没发生过，但范围局狭，且极少祸及人畜，像此等铺天盖地，摧寨灭营之惨状，亘古未闻。难道此番出兵，果然是触怒了神灵，降下天罚吗？

虽说是触目惊心，忐忑不安，但此时突厥军中，也只认为是灵异事件，绝联系不到敌人身上。在此时代，四面八方皆可受敌，唯有脚下厚土，头顶苍天，不会无缘无故冒出刀俎。也正当突厥众军人心惶惶，收拾残局之时，长空又率军前来，讨战叫阵。

毗伽可汗一头雾水，这泰华也太不按套路出牌。前番阙特勤被捉，又毫发无损的放归，使毗伽一度认为对方是要和平收场，甚至打算先遣使交流一下。

孰料这撮尔小国，得寸进尺，方知大营遭了雷击，便欲趁火打劫，前来挑衅，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本部万骑集结，列阵于寨前，可汗亲自出战，要会会那靺鞨小子。

长空昨夜得见风扬神威，艳羡不已，无奈空军只招那汉人，令人懊丧。正盘算将来怎么才能操弄风扬，翱翔九天之时，却见突厥营门大开，精锐之师浩浩荡荡，铺满原野方才列阵完毕。

那突厥王帐大旗居中飘扬，好似一件大号军功，惹得长空心痒。毗伽可汗却暗暗懊悔，对面虽是银盔铁甲，威武雄壮，但充其量不过五百余人。自己动辄万骑集结，反倒似心生畏惧，只能以众欺寡一般。

按照惯例，双方还需打个照面，客气一番。阙特勤自告奋勇，单骑飞驰，出阵而去，那长空见是手下败将，也不拖沓，手提长刀，策马徐行，单看气势，倒是稳压这右贤王一头。

阙特勤脸伤未愈，不敢托大，右手拍胸，略施一礼：“我可汗方至此处，才做休整，便欲遣重臣出使贵方。小将军前番既将我放归，应是英雄惜英雄，欲成我大突厥与泰华之好，今日何故引军前来，叫阵索战呢？”

见阙特勤如此客气，长空也不忍拂了他的脸面，遂假装无奈道：“前番确实与将军不打不相识，顿生惺惺相惜之感。只可惜那落俎因仗着突厥，残忍杀害我出访使节及护卫官兵六人，如今我主前来讨债，尚还差些人头，方可作罢。”

阙特勤一阵蒙圈，不由道：“那落俎不是被贵军夷平了营寨，围了囤聚之所么，这该杀的杀了，仍不能解此仇恨？”

长空凛然曰：“我华人性命，千倍偿之，那落俎才凑了三百首级，远远不够。昨夜我主招天雷收了鞑靼，也还差着两千七百多颗头颅，若凑不够数，泰华绝不息兵。”

长空咄咄逼人，阙特勤也不禁恼怒，毕竟前番是斗将，自己年长许多岁数，肯定吃亏。但若论排兵布阵，集群冲锋，大突厥铁骑何曾惧过他人。

当下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傲然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泰华要以千偿一，那万一凭添了新的伤亡，又当如何，新帐旧账，岂不是算不完了。何况昨夜我大营实属遭了天灾，你却大言不惭，当真以为我突厥之师，软弱可欺？”

长空见成功激怒了对手，微微一笑，淡然道：“我也曾听闻突厥雄师独霸漠北，今日确实是想讨教一番，看右贤王除却自家武功不才外，是否将兵也同样无能。”

言罢稍一摆手，远处泰华军中，推出两辆小车，小车上各放一只木桶，甚是怪异。到得近了，阙特勤方才看个清楚，那实属两个人彘，断去了四肢，塞于木桶之中。

其中一人挖眼割耳，惨不忍睹，只余不断哀嚎惨叫，满口突厥话语，不是阿史那贺杰是谁。另外一个显得更惨，空张着大口，却发不出声音，许是除却失了耳目，还将舌头割了，喉咙毒哑，连个诅咒谩骂之词，都难发出。

阙特勤看得心中发毛，这泰华口口声声仁义之师，做起事来如此残忍狠辣，那另外的人彘，必定是落俎之酋艮格里无疑。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当初此二人何曾料到，虐杀泰华使者会令自己遭受如此折磨，生不如死。

长空并不顾及阙特勤的感受，继续侃侃而谈：“今日贵我两军便来个生死对决，我方五百，约突厥三千铁骑对冲，胜负天定。此战过后，恩怨一笔带过，我主欲邀毗伽可汗歃血为盟，共商这漠北的大事。”

然后丢一个挑衅的眼神，摔在阙特勤脸上，“不知右贤王，可敢与我等，酣战一场。另外也可求证一下，昨夜那天雷滚滚，是否是我泰华的手段！”

话已说僵，阙特勤胸口憋着闷气，任由那两个人彘留在战场之上，拍马赶回。毗伽可汗问明了缘由，也是深觉受辱，见弟弟勇于再战，便点出了五千王帐骑兵，交予阙特勤。

阙特勤更觉不齿，只率三千，也不多言，高立右贤王旗，呐喊一声，马蹄隆隆，冲向泰华兵阵。两方相距三百步，突厥骑兵纷纷挽弓，射出箭幕，借以压制对手。直射了三四波，距离又近了百米，却不见泰华铁甲一人落马。

阙特勤微微一惊，那马具铠甲竟能视突厥箭矢为无物，怪不得泰华军有恃无恐一般，岿然不动。此念尚未转还，却闻对面“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十几个麻袋自对面阵后抛出，冒着袅袅青烟，划过美妙的弧线，落进冲锋的骑兵阵中。

刹那间，四周频起爆破之声，宛如雷霆，麻袋四处崩炸，碎土裂石，人马血肉之躯，沾之即死。黑烟滚滚，裹挟起残肢断臂，再将血污化雨，泼将下来，立刻将威风凛凛的冲锋之阵，击得千疮百孔。

阙特勤直觉耳根发麻，浑身灼痛，所幸爆炸在其身后，迫使他挥鞭猛进，似要冲出这修罗地狱。

然而，浓烟之后，便是那整整齐齐的靺鞨大刀，长空振臂高呼，一马当先。青獠使出蛮劲，一下竟将阙特勤连人带马，撞翻于地，也就是天神眷顾，后面铁骑纷纷绕开于他，才令其再度捡回一条性命。

阙特勤毫无半点庆幸之意，反倒是升起浓浓畏惧，这一次，对方刻意藏拙，令他又上了一个大当！三千王帐骑兵，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