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斥候
烈日当空,夏季刺目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充满了青草的气味,偶尔一阵河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但转瞬即逝,周遭仍是摆脱不了的热浪。
一阵轰隆隆的马蹄之声由远及近,一个身材矮小的骑士跃下马来,对身后的战友说道:“全体下马休息,让马儿吃饱喝足,再有百把里应该就到地方了。”说罢,他爬上一棵大树的顶端,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向远处了望。
这是周遭草原上唯一的一棵树,登高望远,使得他视野极其广阔。矮个子名叫夏封侯,来自四海道札幌郡,自从夏邑人翻身做了主人,他便参了军,家中盼望着他能有大出息,他索性将封侯的愿望改成了名字。
可惜泰华没有爵位,曾使他稍稍失望,但天下为公,让自家和族人不再受倭人欺压的,不正是这个理想吗?夏封侯表现优异,加入了大行公会,又被认命为斥候队长,那神物望远镜,一度令他时常自梦中笑醒。
夏邑人身材矮小,体重轻,这使战马的负重力减轻不少,又因过惯了苦日子,年轻人个个忍耐力极强,心态积极上进,所以各个部队竞相争抢,编入斥候,侦查刺探。
不过莫以为夏邑人矮小,身手便不足称道,就拿夏封侯来说,骑射等基本功不在话下,便是洪毅所传的寸劲与截拳道,也是勤学苦练,小有名气。其手下几个来自室韦本地的刺头,仗着人高马大,也曾造次,被夏封侯一通收拾,打得服服帖帖,如今在队长面前大气都不敢出,听话的紧。
且说夏封侯攀至高处,枝叶遮阳,凉风习习,不禁舒一口气。芒种时节,虽还未至酷暑,但正午的气温可不容小视。莫以为骑兵是端坐于马上,如坐车一般惬意,实际上纵马疾驰,骑手属于屈膝半蹲,否则马儿奔腾一上一下,肚子里无论吃了什么,都得给颠出来,吐个干干净净。
何况双手握缰,操控方向,侦察兵种,还需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顶着日头全副武装的急行军,人与马皆是大汗淋漓。
夏封侯寻一粗枝坐定,半水袋凉白开灌了个够,咂了咂嘴,漫不经心的稍一打望,远处天际碧空白云,草原延绵,空旷无垠,美不胜收。忽地一瞬,仿佛幻觉一般,一股烟尘似有似无。
夏封侯经验丰富,直觉灵敏,神经猛地一紧,忙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就在视野尽头,果见尘土扬起,离得甚远,却是真真切切。夏封侯心中一凛,自己孤军深入,对冲而来的,必定是敌军无疑。
幸亏对方大意,竟无斥候前出,以保无虞,看来这莽撞之敌,不仅骄狂,且不知兵,毫无章法,说是酒囊饭袋也不为过。时间就是生命,夏封侯毫不迟疑,打一呼哨,手下十数哨骑闻声而动,迅速翻身上马,围拢过来。
夏封侯沉声说道:“长生天保佑,不出蒙都督所料,契丹军果然有动作。”
属下尽是大喜,要知道大军行进,遍撒斥候,为的就是万无一失。而四面八方,何处来敌,实属难料,谁能探到军情,便是运气,何况听队长口气,说不定还是大鱼。
夏封侯点出最为机灵的两人,分左右前突,不仅要求探得敌军数量、身份,还得隐蔽得当,绝不可暴露行踪,剩余人等,清除人痕马迹,正所谓精英斥候,当是顺风耳、千里目,来无踪、去无影。
过得半刻,前突二人便回转而来,面上且喜且忧。稍瘦一点的,绰号干驼,朗声道:“敌军三千上下,确定为契丹旗号,拥作一团,时速二十里,沿河北进。”
精壮些的蒙野驰眉目贼兮兮的补充道:“对面都是骑兵,轻装且无辎重随行,看样子没把咱们放在眼里,不若干他一票,射落他百十人马,咱再回禀?”
夏封侯瞟他一眼,“若是贪图私功,你干脆去重骑队,迎面厮杀,不是更加痛快,来斥候队作甚?”蒙野驰吐了吐舌头,算是承认了错误。
夏封侯扫一眼众人,威言道:“斥候职责,你们要牢记在心,战场大局,高于一切。干驼即可回马,报知都督,野驰继续监视,傍晚时分返归,将此敌军情况,补充报回大本营。”
干驼一惊,忙问道:“队长要去哪里?萧飞在此,为何不用信鹰回报,岂不是更快?”
夏封侯气道:“老子做正事,还要报于你知!听好了,教你一二。余者随我绕开敌军,依旧以设伏位置为目的地,这些土鸡瓦狗在咱们大部队面前过不了一合,咱们的任务,依旧是侦察设伏地点,确保设伏行动万无一失。”
大家更加服气,队长心思缜密,任务目标明确,随时随地可学习不少经验。除了脾气不太好,勉强算得上好领导,这是他们对夏封侯的一致评价,众人发一声喊,各自奔驰而去,这孤零零的树下,重新又恢复了宁静。
且说那成刺率部不紧不慢,悠哉游哉的行军,这片土地,数日之前,自己刚刚经过,那时自己横扫了饶乐府以北,驱赶着一众奚人,屁股尿流的奔向了营州方向。若不是大相急召,欲合兵攻取营州,他一个不留神,便能撒蹄屠光了那些奚人。
一群无用之辈,虽与契丹共祖同源,却被汉人深深同化,变得柔弱不堪,闻风即溃。走在熟悉的草地上,成刺无比的惬意,一边回忆着尚且温热的过往,一边憧憬着歼灭天狼军后的辉煌。
咄录心里可不这么想,这片草原没了之前的牛羊毡房,牧民们逃得干干净净,去哪能寻得到一个探听得到消息的人呢。涉及泰华之事,无论右贤王还是可汗,都无比重视,希望虎师能不负所望,看得住可突干,控制住营州方圆二百里。
最好是能撞个大运,守株待兔,刚好寻获泰华的医疗队,那可就是无比幸运,万事大吉了。咄录心里没来由的一股烦闷,回头看了看自己这十来个王帐亲兵,除了卷起收好的突厥王帐大旗,便是随身携带的弓矢箭戟,连吃食都没顾上补充一下。
都怪这鲁莽的契丹匹夫,有勇无谋不可一世,虽不知天狼军是何来路,但自北方凭空出现的,咄录总是不自觉的联想起泰华。
还有,记忆中那场,令自己时时充满尿意的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