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她还不够强
那一点光芒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们身处黑暗，那片光就像安康鱼吸引猎物的灯火，明亮而不详。
“靠近一点看看，注意防范。”何殊屏气凝神，缓步靠近。远远地看见一只手电筒掉落在地上，散发出微弱光芒。那只手电筒是他们安全区特制，上面刻印着一只展开翅膀，飞翔在火焰中的白鸽，白鸽象征和平，火焰代表抗争，安全区认为总有一天，人类能在这场波及全球的巨大灾变中抗争到属于自己的未来与新生。
手电筒附近没有人。这里似乎发生过激烈的战斗，周围的树枝灌木被折断，地上掉落着弹壳，还有血迹和拖拽的痕迹。
“是，是丧尸？巡逻的人被丧尸杀了吗？”陈雯雯捂住嘴，将惊叫咽进喉咙。
“丧尸不应该是这样……”何殊道：“d级甚至c级丧尸，它们无法控制自己对血肉的渴望，不会讲猎物拖拽离开，一般会就地进食。如果是那些藤蔓，这里有战斗的痕迹，就不是一击毙命，那应该留下藤蔓的枝干才对。”如果是丧尸的话，此时他们眼前的应该是半具被啃食过，血肉模糊的尸体。如果是藤蔓，那地上除了弹壳，应该还有残枝。
“小心些，我们还是先回集合点等待另一队巡逻者……”
“你还把自己当领头的了？”那个男人终于无法忍住不满之情，冲何殊低声嚷嚷。
他本以为这个新人是什么厉害的异能者，另一个新人小妞对她那叫一个言听计从，结果新人就是新人，能力没多强，废事一堆，还想带着命令他。
“不就是个手电筒吗？大概是发生什么意外丢了呗？”男人看着何殊，对这个年轻小妞相当不认可。
“没错。”何殊没有对男人的轻视感到恼怒，而是耐心道：“但到底什么样的意外，会让现场这么干净？”
“既然不是藤蔓，那除了丧尸还能是什么？”
“b级丧尸也会因为渴望血肉主动踏进陷阱。b级丧尸尚且没有渴望和忍耐力，所以如果是丧尸，大概是a级往上。至于别的……”何殊看着那个男生：“之前你说安全区内有能力者维持治安，禁止斗殴，那安全区外呢？”
“安全区外，出了安全区，死生自负……”那男生结结巴巴道。
“所以，”何殊轻声说：“我们还是离远点吧。现在是安全区外，杀人不犯法。虽然很想弄清楚怎么回事，但外面的危险又不是只有丧尸。”
“……”男人终于有些害怕，他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了句，最后说：“行，行，跟你走，反正咱们得一块回去。”陈雯雯气得瞪着眼，刚想替何殊争辩两句，那男人却率先转头，深一脚浅一脚走远了。
几人闷着头走了一会儿，都不说话。何殊往前走着，突然低声问陈雯雯：“我这样做……你会不会觉得很冷漠？”
“？”陈雯雯愣了片刻，挠挠头：“但是我们要活下去啊。更何况那血迹已经变色，应该过去挺长时间了。咱们舍身犯险，也救不到活人吧。”
“……嗯。”何殊自然看出血液凝固，看颜色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她会力所能及搭救旁人，只是不会把自己的性命都赔上去。前世今生总共两辈子，她好像已经见惯了生死。
但陈雯雯不同，何殊担心她的想法，所幸陈雯雯并不盲目善良。
两人说话间落到了最后，一时不察周围情况，却听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惨叫一声。
“小心！”何殊抬头，快速放了几枪。却见那些藤蔓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围上来，正死死绞着男人的脖颈。
何殊端起枪，将目力放到极致，盯住缠着男人的几根藤蔓。扭动的藤蔓在她的眼中仿佛被放慢动作，陈雯雯的惊叫声，呼喊声也都像慢放的卡带，她从未有过这么清晰确定的感觉。
一枪，砰地一声打断了一根藤蔓。第二枪轰然响起，又一根藤蔓应声落地。第三枪响，打断了最后一根藤蔓。男人颓然坐到地上，憋红了脸不住喘气，双手并用抓下缠在他脖子上的藤蔓。
何殊放下枪，这才感觉自己心跳如擂鼓，从刚刚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中抽身出来。
是自己的异能？何殊这次彻底迷惑起来。她的异能既增强体力，又强化视力听力，还能控制丧尸，现在又多了一个神枪手状态。所以她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那边，陈雯雯已经放弃用枪，两手比做枪形，黑色钢铁覆盖了她白净的双手，陈雯雯轻声念道：“砰！”
钢铁子弹从指尖射出，打中了一条扭动的藤蔓。
男人缓过神，喘着粗气看着两人。此时他恨不得打自己两耳光：之前自己有眼无珠，轻视这两个姑娘，还处处挤兑何殊，并自以为了不起……幸好两人不记仇，何殊还救他一命。
“之前对不起，”男人一脸郑重，冲何殊道：“谢谢你愿意救我。”
何殊压下枪口：“小事。不过听声音，丧尸也来了不少，麻烦待会小心些。”
前面果然出现了一小波丧尸。那个男孩惊呼一声，子弹打过去，数只丧尸倒地。“打中了！”男生高兴道。然而数十之丧尸在那之后拨开丛林，嘶吼着挤出来。与此同时，背后也传来丧尸的嚎叫。
“速战速决。”何殊道。
何殊一眼望过去，这周围的丧尸还在其他三人的控制范围内，而右前方不远处有几条藤蔓蛇一样藏在阴影里，慢慢蠕动着靠近。
“那里也有藤蔓。”何殊说：“不能让它们靠近战场，雯雯，我去解决那些藤蔓。”
“放心，我给你守着身后！”陈雯雯应道。
何殊干掉了自己路线上的丧尸，又从腰间抽出匕首，那些藤蔓挥舞着想要绞住她。何殊几刀下去，藤蔓随之落地。何殊身后几声枪响，是那个男生帮她解决了背后的丧尸。
何殊心想，自己可以用语言命令丧尸，那这些被丧尸病毒感染的藤蔓可以控制吗？
她心念一动，冲一条已经被砍下的藤蔓低声说：“停下别动。”那条藤蔓果然如僵死的蛇一般，停止了摇动。“有用！”何殊心想。她又命令那条藤蔓：“动起来！”
那半截藤蔓应声而动，碧绿枝条看不出有任何杀伤力，摇摇摆摆，竟有几分可爱。
何殊试探着朝几条伸向她的藤蔓说：“停下来。”它们立刻停下，藤蔓的智力似乎比丧尸更低，所以也更好控制。何殊试探着朝一条藤蔓道：“去把那只丧尸的脑袋扭掉。”
那只丧尸颇不合群，在离何殊不远的地方绕着圈转。那个男生和陈雯雯都没注意到这边。藤蔓应声而动，摇头摆尾，向那丧尸靠近。而后突然扑杀上前，直接将丧尸的脑袋绞掉。
……真听话！
不过何殊并没有任何心软，她掏出布袋子装了两根藤蔓，打算拿回去试验。“别动。”何殊命令道。那藤蔓蔫蔫的，果然任何殊装进了袋子。随后她控制着那些藤蔓不能动弹，由自己一根根砍断。
何殊这边将藤蔓清理干净，回头发现其余三人也差不多将丧尸打光。
“我是不是派上用场了……”
男生看着何殊，露出一丝死里逃生的喜悦微笑，然而一条藤蔓突然扑出，直直刺入他的大脑。
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男生的大脑自太阳穴被捅穿。血流了一地，笑容还残留在他脸上。
他睁着眼死去了。
生命像一团猝不及防就燃尽的火，悄无声息地在黑夜里消失，而何殊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喂！”何殊大叫一声，眼睁睁看着男生倒下。她开枪打断那根染血的藤蔓，冲上去想救他。
无数藤蔓被血液刺激，缠绕着拖住男生的尸体。
“停下！”何殊大吼，然而血液刺激藤蔓，它们如同动物，想要分食这个男孩的欲望太强，何殊的命令根本没能奏效。
陈雯雯转过身，正看见男生仰面倒下的模样。
那个男生，他爱写诗，运气好，在安全区呆了很久，自来熟又胆小。而他死了，尸体和名字都没有留下。
何殊心如乱麻，无法凝神控制藤蔓。放了数枪，子弹将藤蔓打断，更多的藤蔓缠上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生的尸体消失在密林深处。
何殊大脑一片空白，愣在原地。她刚刚才发现自己能控制藤蔓，就被这藤蔓夺走了队友。
“小殊。”陈雯雯喘息未定。
何殊回头，与陈雯雯对视。
“……他”陈雯雯眼中含泪，几乎不愿意相信：“可是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都死了，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走吧。”何殊擦掉陈雯雯的眼泪：“是我们还不够强。”
是她还不够强。她被人以命相护，她救不了自己的队友。她会背负着死者，替他们不断向前。
丧尸不可控制。何殊心想，她会杀死见到的所有丧尸，即使它为自己所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