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这么惨的吗
暮色渐落。
当最后一缕霞光被夜色吞没，昏暗的屋子里，突然出现一道佝偻的身影。
“你们准备好了吗？”
夏冉收回视线，看向又是期待又是忐忑的夫妻二人。
廖辉握住媳妇的手，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深吸口气用力点头。
“嗯！我们准备好了。”
他们又没对不起老人家，倒是没什么好怕的。
夏冉微微勾唇，拿出装着牛眼泪的小喷瓶，让两人把眼睛闭上后，在他们眼皮上轻轻喷了两下。
“好了，睁眼吧！”
廖辉只感觉眼皮一阵清凉，他先是眼帘微掀拉开一条小缝。
家还是那个家，灯光也还是白色的。
呃！
这也没啥变化嘛！
可就在他转头看向刘红梅时，却被一张突然放大的脸，吓得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
“妈……妈……”
老太太却听不见儿子的声音，她佝偻着身子走到沙发椅边一通乱翻，嘴里还嘀嘀咕咕不知在念叨啥。
同样开眼了的刘红梅，也看见了廖老太太。
她咽了咽口水走到夏冉身边，压低声音呐呐地问：“冉冉！为什么她看不见我们？我们也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啊？”
有同样疑惑的廖辉，也是满脸问号看了过来。
“咋样？你们真看见廖婆婆了啊？”
抱着黑猫的陈梓涵，也凑过来小声地问。
“这么好奇？要不你亲自瞅瞅？”
夏冉作势要往她眼睛里喷牛眼泪，吓得她连忙把脑袋缩了回去。
小样，就这胆子，当初还敢租鬼屋。
夏冉好笑的摇头，这才回答刘红梅刚刚的问题。
“咱们虽然是处在同一方空间，却也是阴阳相隔，若没有媒介为引，一般情况双方是看不见对方的。”
“这样啊……”
缩在一旁的陈梓涵又把脑袋凑了过来：“那为什么我住的房子里那鬼东西，能把住户都吓跑了啊？”
“很简单，廖老太太只是执念太深不肯走，可你屋里那个，都已经是化煞了的恶灵了好吧！”
夏冉数了六根香，一边在蜡烛上点着，一边继续科普阴间那点事儿。
“人死后若执念和怨念太重便入不了地府，这种孤魂野鬼若没有机缘，最后只会落得个烟消云散的结局。
而有机缘的，则会成为鬼煞。
倘若再沾上人命，就会变成恶鬼。
届时，鬼差就会抓捕它们，到时候别说重新投胎做人了，只怕在过完十八层地狱后，还得轮回个十世八世畜牲草木道后，再酌情看能不能投胎做人。”
天……这么惨的吗？
在场三人一猫听得一愣一愣的。
夏冉将香上的明火扇灭，再分成三根一柱转手递给廖辉和刘红梅。
“拿着，先给老人上柱香吧！”
“哦……”
“好……”
夫妻俩接过冒烟的清香，恭恭敬敬对着老人的排位鞠了三躬后，便将香插在了排位前的香碗里。
青烟袅袅，还在沙发后面翻找东西的佝偻身影，立刻就放下手里的东西朝排位这边走了过来。
“阴消阳长，黄泉莫挡，阴阳路开。”
夏冉十指翻飞快速掐决，最后一个铿锵有力的开字一出口，整个屋里的气流都振动了一瞬。
而原本走过来的廖老太太眼神是没有焦距的，可在夏冉念完咒后，她空洞的眸子，却定定的看向了廖辉和刘红梅。
“老……老二……红梅……你们……你们咋才回来啊？”
两个不孝的东西，把她一个人丢家里半年不闻不问。
老人哽咽着跑过来拉着儿子儿媳的手，眼睛里除了焦急责怪外，还有满满久别重逢的喜悦。
猝不及防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拉住，廖辉和刘红梅同时打了个激灵。
不过他们硬是压下毛骨悚然的感觉，并没有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妈！你刚刚是在找什么啊？说出来我们一起帮你找……”
刘红梅话音刚落，老太太就忙把儿子和媳妇拉着离夏冉和陈梓涵远远地道：“咋就没个心眼儿呢？有外人还啥都说。”
老太太深深地叹口气：“我真担心我走了后，你们俩个傻乎乎的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呢！”
见老人这操心的样子，廖辉和刘红梅眼眶都红了。
看来，她老人家还没意识到她已经……
想到冉冉大师说在外面停留太久，魂魄最后会烟消云散。
廖辉咽了咽发堵的喉咙，忙哑着嗓子问：“妈！我看您找东西找得很急的样子，您到底在找什么啊？”
“那什么……”
老太太闻言，眼神警惕的看了眼餐桌前的两个女孩，最后还不放心的拉着儿子儿媳又挪远了些，才压低声音小声道：“我在找我藏起来的钱呐。”
她得意又骄傲的伸出七根手指：“我可是存了足足七万块钱啊……七万呢！放我年轻那会儿，都够买一套房子的呢！”
七万块钱？？
廖辉和刘红梅震惊的对视一眼，他们这老娘可真能藏，那么多钱，他们愣是没看见半点影子。
“妈……您说您放哪儿了吧！我来帮你找。”
“那好吧！”
老太太点头，就带着儿子儿媳在沙发椅的抱枕里。
厨房碗柜最顶层许久不用的罐子里。
还有阳台角落里那把竹摇椅的扶手里，以及她自己房间的床垫里。
都找出来一张张包得整整齐齐的红票票。
最后夫妻俩含泪数了好久，还真的是整整七万块。
“妈！这些钱，您有什么安排？”
廖辉揉了揉脸，将钱整整齐齐放在老人面前问。
这钱是他妈的执念，他一定要帮她完成心愿。
“嗐！你这傻憨憨。”
老太太一脸嫌弃嗔怪道：“看你这老实的，钱都放你面前了，当然是要给你啦！”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妈知道委屈你了，可谁叫你最老实呢！你大哥会拿成绩邀功，你小妹会讨好卖乖。
妈这心啊！就越长越偏了……”
“妈……”
廖辉忍了一晚上的眼泪，在终于得到母亲这句话时，土崩瓦解。
“哭吧……哭吧……”
老太太伸出枯瘦如柴的双手，将一辈子没在自己面前哭过的儿子，抱进了怀里。
人家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她这二小子就是憨。
他大哥抢了他的新衣裳他不哭，他小妹拿了他的新文具盒，他也不哭。
后来他爸走了，她让他辍学去挣钱养家，他还是不哭。
如今她给他钱了，他倒是哭得跟个孩子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