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生和死

第173章 生和死

凌晨四点。

林厌和杨若乔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空无一人的长廊里，只有泛黄的灯光在微微亮着，两个人的心里， 都是无比的沉重。

林厌盯着病房的透明窗户，即便里面被拉上的窗帘遮挡住，即便他什么都看不见，即便他也不知道，里面的女人到底怎么样，他只觉得，胸口像是被猛地塞进了打团的棉花，再怎么大口呼吸，也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会死吗？”

半晌，林厌疲惫的说出这句话。

杨若乔怔了怔，脸色也苍白的过分，弯曲的手指紧紧地勾住衣角，她低下头，声音哽咽着，“不知道……为了我们，她应该也会再坚持坚持吧？”

外面的天已经渐渐地有些泛白了，林厌站起身，走到窗口，看着窗外，俊朗的脸上满是凝重和痛苦，他的手紧紧地勾着窗台，素白的手背上逐渐泛起青筋。

“明天会是好天气吗？”

阿柠下午的时候，一直念叨着，想出去晒晒太阳，她也不希望，自己最后的这点时光，都在布满讨厌的消毒水的病房中度过。

杨若乔抬眸，同样的月看着窗外，她勾着嘴角，扯起一抹笑，“一定会是好天气的。”

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每一次的发病，都非常的痛苦，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但是，人总之自私的不是吗？就像当初司柠想尽办法留住她的妈妈一样，她也只是希望，自己在意的人，能陪着自己久一点，再久一点。

整整四个小时，医生才终于从病房里面出来。

两人迅速迎上去。

林厌张着口，询问的话卡在喉咙里，他不敢问，不敢从医生的口中得知司柠的现状。

“已经抢救过来了，但是，你们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医生叹气，口吻有些惋惜，“估计，是撑不到明天了。”

一瞬间，林厌只觉得头发烫，眼发黑，浑身冰冷的止不住的战栗，双腿软的几乎支撑不住身子，整个人像是风中摇曳的草叶，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一般。

他目光空洞的，颤抖着，一步一步踉跄又艰难的走进病房里。

病床上的女人还在昏睡着，海藻一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面色苍白，甚至就连唇色都是苍白的，干涸的唇畔有几处还破了皮。

她双目紧闭，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他几乎以为她死了。

轻轻地，林厌蹲在床边，指腹温柔的在她的眉眼，她的鼻尖，她的唇畔上拂过，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像是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地烙印在脑子里。

这是他前半生一直在爱着的女人啊，他又怎么可能忘记？

杨若乔看着林厌的动作，突然眼睛一红，走上前，张口想劝劝他，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劝他不要难过？还是劝他释然一点？可分明就连她自己都做不到，分明她自己都不敢面对司柠快死的事实，怎么去劝别人？

撑不到明天，是什么概念？

是司柠的生命，已经开始了二十四小时的倒计时。

最后，杨若乔只是在林厌的肩头拍了拍，随后就红着眼走了出去。

不管把司柠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是谁，她想做的，只想她的阿柠在离开之际，能没有遗憾。

病房里一片安静，安静的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他，还有床上的女人。

这种生离死别的痛苦，他曾经体会过一次，但却远不如这次来的更痛。

也是，能有什么事，能比知道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的死期，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要来的更加痛苦呢？

或许从前，他还能欺骗自己，告诉自己，只要她还活着，一切就都来得及，就都有希望，但是现在——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接受他的女孩，他默默地爱了这么久的女孩，真的要离开他了，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司柠这个人，过去的那个，总是追在他身后的女孩，就要死了。

不是离开，也没有重逢的机会。

这一别，就是生和死。

他就这么一直蹲在床边守着，直到艳阳当空，整个病房内都充斥着阳光的气息，病床上的女人睫毛微颤，终于睁开了双眼。

“阿柠， 你醒了？”

林厌见状，忙撑起疲惫不堪的身子，攥住司柠的手，“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帮你叫一声。”

司柠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一片白，好半天，都没有吭声。

林厌知道她是在睡醒之后，眼前又看不清东西了，也就没有催促，只是依旧蹲在床边，耐心的等待着。

“林厌。”眼前终于清晰了些之后，司柠也看见了林厌满是疲惫，布满血丝的眸子，轻轻的喊了一声，“我没事。”

她轻轻地勾着唇，眼底却含着泪。

她想让他不要伤心，但是微弱的气息让她只能简单的说出这几个字。

“嗯！”林厌重重的点头，努力的抑制住心里的悲伤，牵动嘴角，露出一抹笑，“我知道，阿柠，你会没事的。”

其实谁都知道结局，但是谁都没有说。

“我有点饿。”

她这几个字一出，林厌的身子猛地一怔，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

“乔姐给你煮了粥，一直温在这里，我去给你盛。”

“好。”

林厌慌忙转头去柜子里拿保温盒，却在转身的一瞬间，猩红的双眼落下泪来。

老一辈的人曾说过，人在濒死的时候，都会有这种残灯复明的现象，同样的，这也意外着，她就快死了。

杨若乔煮的是从前司柠最喜欢喝的鸡丝粥，从病重以来就没怎么吃过东西的司柠，这次也足足喝了半碗下去，直到最后实在是喝不下了，司柠才对林厌说，“帮我还温着放在里面吧，等我饿了的时候再喝。”

“好。”林厌应下，把剩下的粥一点一点的都装在保温饭盒里面，嗓音低沉，“等你想喝的时候我再给你热。”

司柠被林厌扶着坐起身子，垂眸看着在阳光下泛着些暖意的被子，对林厌说，“我可以去楼下的花园逛逛吗？我感觉今天我的精神很不错，有点想晒晒太阳。”

林厌想到司柠这几天在鲜有的清醒的时间里面，一直念叨着想去晒太阳，但是白天的时候她基本都是在昏睡着的。

今天难得的，是个有风，太阳又很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