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抢女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抢女人
桃梦云凝视着眼前这无比英俊阳刚的少年。将对方的惊讶、愤怒、嫉妒、冲动、暴躁、纯真尽收眼底。然后抬起纤纤素手,抚弄着自己的长发,嘴角微微一弯,眼角眉梢的笑意一闪即过。这神情的变换只在一眨眼间完成。随即脸上又恢复了平静。并非冷若冰霜,只是清清淡淡。
她没有说话,而是端起了桌上的精致酒杯,张开樱桃一般的口唇,慢条斯理而又优雅万分地呷了一口。
荆武的火气在月光下顺水流去,已渐渐平复。原来这世间的一切,都随着时间在变化。尤其是人的喜怒哀乐,像极了一朵毛茸茸的蒲公英,须臾间便会消失在秋风里。
他体内几近沸腾的血管冷静下来,一阵清醒又占据了脑中的神经。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或许稍有失态,又在心里反复掂量下手中的力量和筹码。如山一般的自信和决心点亮了深邃的眼眸。他坚定强硬地道:“敢抢我女人的家伙,哪怕远在天涯海角,也绝不放过。”
桃梦云双手捧杯,挡住口唇,行云流水般。轻而易举地遮盖住了嘴角的弧度。她瞪着一双秋水般的大眼睛,佯装惊讶的神情,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道:“你可知道,对方开出的价码是让我母亲称王。”
荆武闻言,再次陷入思绪的沼泽。当今世上,有能力许诺让别人称王的,无非是两类人。一类是大骗子。另一类就是龙塌上的君王。荆武努力回忆着金銮宝殿上见过的那位。凭借自己的了解,此人励精图治,大权在握,做事井井有条。从未听过有喜好声色犬马的花边新闻。
再说,以他的地位和权势,要娶一个民间女子,完全没必要开出这么高的价码,一封圣旨就足够了。
荆武用一种你骗人的表情看着对方,轻轻一笑道:“你说的是当朝皇帝吗?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可没这个闲工夫。”
桃梦云放下酒杯,黛眉一挑,双眸中神采一闪一闪,问道:“难道这天下只有一个人叫皇帝吗?”
荆武的眉毛微微一紧,随即又放松了。的确,像东伯可汗这类的人在茫茫草原上。便是称得上皇帝一般的存在。在这浩渺的大地之上。或是在无边无际的大海对岸。究竟有多少个人掌握着皇帝一般的权力。生杀予夺,杀伐决断于一身。
可是这个异域的政治婚姻带有的离间味道十足。几乎可以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稍一分析。荆武就清楚了对方是谁。
山城南边接壤的焦国,是一个盛行巫术的国度。国君依靠军队和巫术掌控民众。国中臣民迫于高压顺从下来。几十年下来,便开始乐于迎合这种治法。
国中只有一种教,名叫黑巫教。黑巫教的教主名气甚大,几乎与君王等同。十年前,上一任教主老巫婆,头发银白,牙齿尽落,骨瘦如柴。
行将就木的弥留之际,脑袋中突然贼光一闪。回光返照一般地正襟危坐起来。呼喝着弟子要卜上一卦。
弟子们赶紧取来占卜之物,无非是乌龟壳凤尾草之类。
卦相方成。老巫婆张开她那张四面漏风的乌鸦嘴,仰天狂笑,声若狼嚎。脸上布满皱纹的皮肤拧了几个拧巴。蓬乱的白色头发映着火光。肩膀和头颅颤抖如风中的树叶,摇摇欲坠地道:“神女告诉我,国家将向北延伸,十年之内,北方的那块沃土归我们。”
说这话时,她已经声嘶力竭。转眼间,似乎被瞬间抽去了三魂七魄和周身的骨骼。巫婆干瘪的身躯枯秋一声,软软地糊在了地上,像一摊稀烂的泥巴,毫无礼貌和优雅可言。
旁边的大弟子看了,心中一怔。师傅曾经威权赫赫,不可一世,显得那么高深莫测,几如仙人。这才引来了众门人的追随。百姓和富商心甘情愿地忍着肉疼,来这里掏腰包给赞助香火,许愿,看病,求官。
如今这离去的样子也太不成体统了。小巫师眼珠一转,似乎想通了什么真理。她飞速地奔到老巫师旁边,将那副躯体抠起来。摆布成一个飞升的造型。又将其手掌摆放成拈诀的姿势。
做完这一切,小巫师已经是气喘吁吁,汗透罗衫。她盘腿而坐,深深呼吸,稍稍稳了稳心神。随即用无比响亮的声音,仿佛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嘴上,高声叫道:“恭喜师傅羽化登仙,恭喜师傅羽化登仙。”
此时,夜深人静,声音从山巅的洞里远远传出。门外守卫的小辈弟子闻声而入,俯身下拜。
那些在房间里,已经睡着的弟子被吵醒了,装睡了一会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披上衣服,匆匆赶来。
待小弟子几乎到齐,巫师的继承人停止了嚷嚷。开始一本正经地讲述,从老巫师星夜做法说起,吹嘘师傅如何得到神女奇卦。又亮出一页黄纸,展示奇卦的内容。
对于一个巫师来说,耍嘴皮子,谈天说地,装神弄鬼,是最拿手的好戏。老巫师行将就木的过程,转眼间被绘声绘色地描述得神乎其神。总之,老巫师并没有消失,她只是去了圣地,一个普通人无法到达的净土。
众门人弟子对生前的老巫师有无限的佩服与崇拜。毕竟,整个国家只有这一个巫师头头,在教中说一不二,生杀予夺都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此刻见到她挂掉的姿势雄伟,甚至有点更胜生前的风范。再加上小巫师眉飞色舞、口沫横飞的夸赞。配合这里刻满诡异图纹的石壁,周围跳动不止的红色火焰,显得莫名的神圣。众弟子心中的老巫师几乎成了神人。众人一水地跪拜在地。
小巫师向两个贴心的弟子使个眼色。后者立即心领神会,高声叫道:“师尊羽化而去,教众不可一日无主,请求确立新教主。”
这简单的一句话就像平地一声惊雷,牵动了在场几十位竞争者的心肠。
小巫师紧张而又兴奋,心里乐开了花,毕竟自己是师父指定的继承人。
其余几个竞争对手心里五味杂陈。或悔恨、或幻想、或憧憬。
忽听另一个弟子朗声叫道:“师尊早有先见之明,几次向大家讲过,要传位于大弟子。如今正是时候。况且按照本教教规,送大巫师羽化的弟子有资格当大巫师。现在具备这两个条件的人,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应该当教主。”
几位竞争者心里顿时后悔了,为啥自己过去这么懒,不就是在床榻前不眠不休地守护一年嘛!咬咬牙挺过去,就能与大弟子一争高下了。偏偏自己 却偷闲躲懒,错过了大好的时光。此刻只能银牙暗咬,恨恨无语,酸溜溜地看向前边的继承人。
小巫师正俯首于地,披散的青丝遮住了她秀美的脸庞。感受到众人射来的羡慕嫉妒目光。她的嘴角无声地勾起一个弧度。
随后便是理所当然,众星捧月般的新教主上任。
小巫师身着银边黒袍,手持蛇头拐杖,那是教主的标志。她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将师傅的羽化奇卦凿刻在山门的青石壁上。
从此,每一个来上香许愿的人都可以看到那铿锵的字迹。卦中内容迅速传遍全国。几天之内,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焦国王初听到这奇卦内容。心中又吃惊又好笑,笑声几乎出口。转而见到众臣子脸上那如闻仙语的严肃神情,国王心中念头急转,心道:“倘若大多数国民深信不疑。我何不借力使力,推波助澜。”
国王是个人精,演戏的行家。既然存了侥幸之心。当即收了讥笑之意,转而肃容道:“大巫师既然得到神谕,那块北方之地的确是肥美之地。众位可以回去规划献策,成功者重赏。”
众大臣退朝。为了加官进爵,继子荫孙,只管出一些馊主意鬼点子。抛弃任何道义,凡是可用的招数,无所不用其极。
只是这块土地与其上的人民,历来便是神州之物。骨子里、血脉里、灵魂里的联系千丝万缕。接下来的几年里,焦国的臣子枉费了许多奏章,终是一无所成。
时光如水,焦国众臣在嘻哈扯皮、纸醉金迷中过了九年。大家心照不宣,视而不见,默契地忘记老巫师梦呓般的胡说八道。
转眼十年之期将至。曾经的小巫师,现在的大巫师,肩头的压力却厚重如山。且不说大小徒众弟子每日看着石壁上的文字,私下里嘀嘀咕咕。市井里已经有人编排出童谣来传唱。大巫师的耳目多如牛毛,将外面的消息传过。大巫师一脸无奈地挥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这世界上哪里有后悔药啊?大巫师悔恨自己当初的年轻莽撞。没考虑十年后的收场。短视的自己以为人们会淡忘十年前的一卦。虽然她早已经动手,派人在文字前面种下了松树,遮盖得严严实实。
万般无奈,只得私下里命人偷偷凿掉文字。可这样的行动,适得其反,就像在错字上涂改,越抹越黑。
上山的人还是会指着石壁碎嘴子。很快,又有新的讽刺歌谣出现,像流行歌曲一样传唱。老巫师得到新的报告。她难以控制怒火,尖声叫道:“知道了,下去!”她起身走到镜子前面整理头发,发现自己又多了几根华发。毕竟才三十岁的年纪。
民众对巫教的迷信开始动摇。一些稀奇古怪的小庙开始横空出世,应运而生。毕竟,国民许愿的市场是一块肥肉,大家都想分一杯羹。
巫教的香火收入腰斩。这直接影响到焦国的财政收入。朝廷官员发现自己的腰包受到影响。当即觉得兹事体大。毕竟谁也无法凭空吹出真金白银。只得战战兢兢委婉地报告给焦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