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防线（下）
“我再猜想一下，李伟，是不是被唐先生藏起来了？哦，不，应该问，他现在是否只是一具尸体？不过很可惜，结合张翠翠的口供，我们更相信，是张翠翠在火起之后，良心不安做出的救人举动，那么这就引出下一个问题了。”
“在你们这个团队中，究竟还有谁？张翠翠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若只是因为同乡之谊，她又为什么开庭审理时指证她跟你有不正当关系？我们一直没想透这点，直到唐老太太的话才让我们瞬间解开谜团。”
“唐老太太曾经在我们的例行问话中，对于白小婵的死表示幸灾乐祸，这对婆媳的相处，是否不算融洽？”
唐乐张了张嘴，却终是闭上了嘴。
“看来我猜对了，唐老太太也许是觉得，白家有钱，必然会慢待她的宝贝儿子，而她一边鼓动儿子离婚的同时，必然也会物色她心目中的完美儿媳人选给儿子，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张翠翠？她到你家里做工，是不是也是她的授意？”
唐乐的脸色瞬间苍白，他猛地站起，一双眼睛也已变得赤红。
“你们对我母亲做了什么？要是你们敢动她，我饶不了你们！”
“知子莫若母，我们将你的底查得如此仔细，唐老太太自然心知肚明为了什么，就在昨天下午，她已经前来自首，说，人是她杀的，跟你毫无半点关联。可怜天下父母心哪，即使自己的儿子是杀人犯，她也会觉得，是那个天杀的女人该死。”
孙队摇头叹息着，不知道是觉得这女人可怜，还是可叹。
“好，我们继续猜测。”孙队一秒收回情绪。
“张翠翠到了你家后，对白小婵的妒意越发深重，而你恰此时加以撩拨，她自然甘愿成为你的一把刀。至于那帮着你在家里放火的，是你找来的，还是张翠翠之前混江湖认识的，其实都已不重要了，至此，唐先生把每个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自己却隐于幕后，只要到了约定时间打个电话，自然知晓计划是否成功。”
“上天当真对唐先生不薄，唐先生步步为营，一切如你所愿，白小婵死了。只是预料之外的事情是，三个子女都在白小婵身边，所以这是唐先生计划的唯一漏洞了吧？”
“到此为止，我已是对唐先生的所作所为感到极为佩服了，没想到，更让我佩服的还在后面。”
孙队蹲了一顿，脸色也阴沉了几分。
“唐先生手眼通天，富可敌国，竟能让人竟不惜以头上乌纱帽为赌注，帮你大开绿灯，甚至违背正常法律程序，将这么一件漏洞百出的案子，以简易程序草草了事？甚至……”
孙队的脸色又往下沉了几分，“甚至不惜将我们整个公安系统拉下水，只为给这出冤案保驾护航，唐先生，你可真有本事啊……”
唐乐的脸上一阵白一阵青，沉默片刻后，他抬起他那双业已赤红的眼睛继续问：
“孙警官，还是那句话，证据呢？拿出证据来！否则，你这就是诬告！”
“唐先生，你既然知道我手头拿不出证据来，只是猜测，又从哪里谈得上是诬告呢？”
唐乐的脸上一阵狰狞。
“我本来就是无罪的，你们的猜测，只是证明了你们这群警察无能，只能靠猜测屈打成招，呸！废物！”
“你！”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刘一诺闻言大怒，就欲起身过去，给那衣冠禽兽一巴掌，却被旁边的孙队伸出手来，一把拦住。
“唐先生，你说的没错，我们警察，确实被困在法律的条条框框中，拿你没什么办法，那唐先生你呢？你既然连警察都不怕，那你还在怕什么呢？”
孙队说着，将几张相片塞给了刘一诺，并且使了一个眼色。刘一诺心领神会，站了起来，走到唐乐跟前，将手里那几张照片狠狠甩到他脸上。
“唐先生，解释下吧？这又是什么？按照相片水印来看，7月31日，也就是你的官司大获全胜获得巨额赔偿的那天，你的太太和孩子们似乎并没有下葬，那你找人修这口像井一样的坟冢又是什么意思？”
唐乐闻言，眼睛瞬间瞪大了，脸上“唰——”地血色全无，口唇颤颤巍巍地哆嗦着，满脸惊恐。
“唐先生，若我没有记错，你的三个孩子，都从水字旁，为何这里面都没有水呢？我不通玄学，但是也知道，这‘生’上‘一’字，仿似门栓，将一个生门活活关死了，唐先生，你这又是防着谁呢？”
唐乐脸上的惊惧更胜方才。
“啊，对了，忘了告诉你了，原本在今天之前，我们确实是没有证据的，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在今天早上，这个东西就这样出现在了我们刘警官的桌上，小刘，放出来给唐先生确认下！”
刘一诺点点头，将那个小小的U盘插入了手机转换头，一段录音就这样飘了出来。
“不……我不敢……”
“乖，只是吓唬吓唬她而已，谁让她不肯乖乖跟我离婚的。”
“可是……”
“难道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吗？嗯？”
“我当然想，可是，万一火起控制不住……”
“不会有万一，疤爷黑白两道通吃，一旦有事发生，我会把你送到他那里，待这事儿了结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分开我们了，我一定风风光光娶你进门，把你还有我们的儿子一起接到这里生活，你就是真真正正的女主人了，好吗？”
男人的嗓音满载柔情蜜意，一吻封喉。
而后，是男人皮带落地的金铁声，和衣服剥落的撕扯声，加上那女人充满欲念和信任的喘息声，审讯室里顿时飘满了这出栩栩如生的活春宫。
刘一诺一只手举着手机，白皙的脸蛋却已经熟透。
“如何？唐先生对于自己的声音可还有印象？”
“不……不……这是假的，这不可能……这……”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有必要知会唐先生，今天早上，李伟来投案自首了，据说，他原本是一个名叫‘疤爷’的人手下，帮他做了一件事，即在那天火起时帮他的同伙逃离，并删除那几人出入的监控录像，而后他逃了回去，结果疤爷却把他关了起来，命那俩人料理了他，他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想那俩人突然横死在他面前，就像……被冤魂索命了一般……”
“另外”，刘一诺接着孙队的话头，“我们审查中发现，唐先生曾经在张翠翠第一次出庭前探视过她，虽然所有的监控和人证都消失无踪，不过，这个U盘里面，完整地拍下了那段消失的视频。说来也巧，就在那天之后，张翠翠的独生儿子就人间蒸发了。经过我们警方多方探查，终于从一个漂亮国的网友提供的线索中，发现了那个男孩的行踪，我们分析数据后发现，资助他出国读书的钱，经由第三方——即上次我们找你来问话过的海纳与百川——四次转手，最终确认资金是来自你的澳洲户头，对此，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那是……”
唐乐张着嘴，向来巧言善辩的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很明显，警方的突然出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豆大的汗珠再次从他的额上滴下，他慌慌张张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手帕。
“啪——”
一声脆响，一个小小的东西跟着掉在了地上。
唐乐慌张地弯腰捡了起来，脸色突地大变，那恐慌的神色落入孙队和刘一诺眼中。二人均是相视一笑，这位唐先生的防线，当真固若金汤，攻破不易，不过，眼看，胜利在望了！
“唐先生，您现在仅有的机会，就是痛快地告诉我们，您背后那只大手，到底是谁？这是您最后的戴罪立功机会了，请千万把握好！”
孙队毫不放松继续追击。
但眼前的唐乐却突然状若疯癫一般，嘴里反反复复只是嘟囔着：
不是我！
是他！
都是他！
都是他害的！
小婵你去找他，别跟着我！
“他？他是谁？”
孙队锲而不舍地追问着，眼前的唐乐却突然口吐白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仿佛一只中毒的蛤蟆。
“小刘，快打120”，孙队发现情况不妙，一步跨过去，却见唐乐的手里握着刚刚从地上捡起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面小小的镜子，镜面已经碎裂成了几瓣。
镜子的背面，雕刻着阴阳太极鱼的八卦纹样。孙队疑惑地举起镜子，只看见碎裂的镜片中，几张自己的脸，和满脸焦急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