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探卿受阻

自打恒蔷从暗宫回来，就再也没去上过朝，整个凤仪宫的氛围也变得异常安静，看似人人谨慎仔细实则人人自危，唯恒蔷与众人相反，看似日日不安实则内心平静放松。

君道为何？

只因大皇女落尽一头青丝带伤而回，从此无法上朝，她倒是敢作敢当之人，但出了如此重大之事凤仪宫合宫上下都是要被问责的。可大梁王已知晓，却迟迟不来发落，一吊就是一月，君心难测，让人惶惶不可终日。

又过半月，依然没动静，恒蔷的头顶都长出新发茬儿。

“砰……”一光头女子偏着头蹙成高低眉，对着镜子摆拍肩膀扛炮射击的的造型。

“太帅了，我也能踏上狂暴之路了！哈哈……”

原来是恒蔷。

她身后的两个侍女和冬梅，露出了尬笑。窗外的梅傲寒拽酷的双手抱肩，却悄悄探头偷看她，眼中尽是心疼。

“好呀！梅梅，你偷看我，你是不是嫌弃我?”恒蔷从镜中看到窗外影子，立刻转头，噘嘴问道。

梅傲寒忙把头探出，一脸正经，“怎么会？你的颜值绝对能撑起这个头型。”

“哼！我是为你才变成这样的，快说我是你的女神，说我最美，你只爱我。”恒蔷一脸娇憨。

梅傲寒嘴角上扬，目露宠溺，“女神，我们司马家全族都觉得你最美，我只爱你。”

恒蔷垂眸，嘴角含笑。

这已是一个多月来，恒、梅二人经常互动的话题了，梅傲寒不厌其烦。

话说有几个女孩子剃成光头会好看，恒蔷每天照镜子内心都会觉得自卑，盼望着头发快点长出来，只不过不愿表露出来。

梅傲寒和冬梅自然也能感觉出来，一直觉得内心有愧，故对她百依百顺，而梅傲寒更是视她为心头宝，这一辈子都会将她捧在手心。

“不好了殿下。”一男侍从匆忙跑进来，打断了二人逗趣的对话。只见他气喘吁吁，一脸慌张，“禀殿下，大梁王带着一队卫兵将凤仪宫围了。”

恒蔷不禁肩头一颤，目光转向宫墙之外，脸变得严肃。

“大梁王驾到！请大皇女前殿接驾！”侍者高声传报。

“是。”恒蔷忙站起来，对着镜子，快速整理仪容。屋内的侍女们都变得紧张起来，有胆小的竟开始发抖。

见状，恒蔷安抚道，“别怕，不是冲你们来的。”遂整理停当，只带冬梅和梅傲寒前去。

到了前殿，恒蔷让他们也守在外边，她一人径直去了会客厅。

厅内，一身华丽玄衣的李枭正襟危坐，俊酷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手边虽上了茶，却一口没喝。当看到恒蔷出现，他那狭长的眼眸远远开始打量她，目光尤其在她那清灰色的光头顶上打转。

当恒蔷走近，李枭的目光快速收敛，沉着脸不再看她。

“拜见父王，愿父王万福金安。”恒蔷盈盈跪倒，低着头。

李枭眉头蹙着，嘴角抽了抽，却是沉默不语。

恒蔷也不抬头，只是跪着，心中在和李枭对弈。

厅内瞬间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其他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眼睛也不敢乱望。

在大家都觉得时间似乎禁止时，李枭突然开了口。

“让你办个差事却办成了这个结果？我猜先皇为你能掌控暗宫，煞费苦心，到头来你却将这支奇兵给废了。哼……真是愚蠢。”

恒蔷瞳仁微动，低头道，“暗宫中人在皇宫下监视着上面的动向，守护皇宫。他们被血咒所困，只能听命恒氏女主。未来父王登基，这些人却无法为您所用，孩儿若留下他们继续监视皇宫，岂不是对父王有异心？不如趁早遣散，听候父王发落。后面，儿臣就要诚心去为先皇守孝了。”

李枭眼中有一丝精光瞬间划过，伸右手将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转了转，轻哼一声，“好，这步棋走的有进步，你的心意为父已知。”

这时，内务大总管康裕缓缓走了进来，待走到李枭身边，低头道“禀王爷，已经恒娇捉到，听候发落。”

恒蔷心里登时一惊，急忙向李枭磕头，“父王，二皇妹与我一母同胞，她一个小姑娘也并未做过任何忤逆您的行为，请您看在先皇的面上，饶了她吧！”

李枭俯视着恒蔷，沉下脸，蔑她一眼，没搭理她。

“父王，求您了，二皇妹只是个柔弱小姑娘，是与我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求您放她一条生路吧！”恒蔷继续磕头道。

李枭依然不语，却向周围人使眼色，让他们离开。

众人会意，赶紧跟着康裕退了出去。

厅内只剩李枭与恒蔷父女两人，李枭慢慢走近恒蔷，突然低声训斥道：“妇人之仁！”

恒蔷肩头一颤，依然眼巴巴地祈求李枭放过恒娇。

却见李枭蹲下，咬着牙，轻声问道：“我且问你，当年，武后为称帝，杀了几个亲生儿女？为何要那样做？”

恒蔷的身子僵住了，嘴唇有些颤抖，“据说她亲手捂死了小公主，因此除掉了王皇后。后来又赐死了李宏和您的前世李贤……只为她们挡了她掌权的道路。”

李枭冷笑，“我的姨母韩国夫人呢？我的表妹贺兰呢？”

恒蔷肩头一颤，后背有点发冷，“都被她……”

李枭抬右手，轻敲她的脑门，“这还是有史可考的，那些没记载的呢？所以她才成为你口中的千古女帝！不狠不绝，她清除一切挡她路的障碍，她能做到吗？

如今为父也要走与她相同的路，要夺了这世代女主的江山，我不杀凤鸣、袭楚南，不杀恒娇、恒雪能成吗？将来为父千秋之后，你是唯一能继承大统的人不好吗？”李枭恶狠狠地说。

“皇兄比我更合适。”

“将来有还政于女主的希望，有些老古董就能容忍我登基。”说完，李枭一甩袖子，站了起来。

恒蔷只觉得周身爬满了寒意，无话可反驳。

她低下头脑中不禁想起先皇给她托的梦，“心月狐下界人间兴风作浪数十载，冤亲债主必找上门……”她瞳仁微动，暗暗倒吸一口气，“传说武则天是心月狐转世，她夺了李唐的江山，如今李贤转世的李枭可不就是冤亲债主找上门？”

恒蔷垂头，细想之，又觉得自己荒谬。

“父王，您毕竟与她不同，大唐的皇子六岁就进尚书房读书，您的师傅皆是贵臣、鸿儒，您从小学习的内容是治国理政、定国安邦之大道，让万民敬仰之大义，那些玩弄权术、坑害构陷、六亲不认的手段定为您所不耻。还请父王敞开一代明君之胸怀，网开一面，饶二皇妹一命。”恒蔷虔诚的磕头祈求。

李枭听到大唐皇子一词，心中已有所触动，脑海中渐渐浮现前世在大唐的种种。他自幼便得到良好教育，连王勃都是他的伴读。长大后的他才思敏捷，举止端庄，容貌俊秀，深得父皇喜爱，二十岁就被册封为太子……

李枭垂眸，呼吸变得均匀，脸色慢慢呈现柔和，喉头动了动，欲言又止，最终一甩袖子，转身朝外走去。

临走到门口，留下了两句话，“从此后，恒娇便不会说话，暗宫之人由你支配。你择日去云隐寺祈福，让兰卿还俗回来帮我。”

恒蔷急忙回头，想要确认，李枭那玄色的背影已经出了大门。她眨眨眼，叹口气，紧张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不能说话也好过赐死，我尽力了。”

自此，原暗宫之人被分为三组，武艺高强者编入恒蔷的隐卫，老弱妇孺愿留在凤仪宫为仆从的便留下，不愿留者赠盘缠出宫自谋生路。冬梅继续做恒蔷的贴身侍女，梅傲寒回府待嫁。

七日后，恒蔷乘车出宫，前往云隐寺降香祈福。

当马车停在寺院门口，方丈率领一众僧人前来迎接。

时值初冬，恒蔷身着月白色锦缎小袄，下身搭同色裙子，羊皮小靴。为遮住她那已长出新发茬的小刺猬头，她为自己设计了一顶精致的米色纱帽，灵感来自于穆斯林包头帽。一身装扮，整体看着还是不错的，不算另类。

恒蔷与方丈见礼后，刻意的看了看他身后的僧人，并未看到易兰卿。虽然如今他已剃度，但恒蔷坚信一定能认出他。

既然没有，想必是在里面没出来。恒蔷不打算此时询问方丈，便礼貌的跟随他进入寺院。一路客套的寒暄，来到正殿后，按礼仪参拜佛祖，添香油捐功德一样不少。接着，依吉时，举行了祈福法会，她全程参与，虔诚的跪在那为大梁祈福。

法会结束，方丈引恒蔷去用厢房休息，准备用素斋。

路上，恒蔷找话题开问，“方丈，今日这法会上，为何不见了空师傅？”

方丈略有迟疑，观察四周后，支开了跟从的僧人，合掌答道：“禀殿下，了空当年为何出家想必您是知道的，他住本寺专门为您超度祈福，寺里的其他法会他是不参与的。还有……今日知您要来本寺，宫里提前排查安全之外，易丞相还命人将了空锁在他修行的小院，并派专人看守。”

恒蔷蹙眉，暗暗不悦，早就知道易敏之反对她与易兰卿的婚事，没想到如今态度还这么坚决。

恒蔷将藏在袖子里的手儿轻捏成拳，尽量让自己的脸色好看点，“哦，我奉父王之命来探望了空，难不成还见不到他了。”

“这……老衲也无力干涉。但，想必看守的侍卫也不敢驳了王爷和殿下的面子。”主持合掌，颔首说道。

“嗯？”恒蔷挑眉，意识到方丈暗示的有道理。

“有劳方丈带路。”

方丈点头，带着恒蔷往后面的一间小院走去。

来到门口，果然见门锁着，从门口到围墙四周竟被一队侍卫围住，生害怕里面的人翻墙出来一样。

恒蔷刻意黑下了脸，转身将自己的名牌递给了冬梅，示意她前去通传。

冬梅会意，走近门口，亮出特制的蔷薇花令牌，“大皇女殿下奉命前来探望了空师傅，请开门。”

只见站在门口左侧的侍卫向前一步，毫无怯意，对恒蔷抱拳行礼，“参见殿下！吾等奉命在此守护了空师傅的安全，凡进入者需持大梁王手谕或由易丞相大人陪同，否则任何人不得进入。”

恒蔷一愣，“易敏之临时来这么一出，要父王手谕就是想震慑我别胡来，要她陪同也是防止我单独和兰卿见面。这简直是怕我玷污了她儿子，这是在防狼。”恒蔷不禁暗暗咬牙，心里很是生气，转身就想离去。

不想正在此时，后面传来了脚步声，恒蔷下意识回头，但见康裕大总管手持锦盒带着两个小男仆大摇大摆的走来。

“传大梁手谕，准大皇女殿下探视了空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