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大婚闹剧
南屏镇,淅淅沥沥小雨中,唢呐吹着欢快的曲调,迎亲队伍引着八人抬的大红喜轿,来到岳家老宅门前。
新娘下轿了,嫁衣鲜红如血。层层叠叠的裙摆上,繁复的刺绣图案华美又诡异。
流言热度一直没有下去。因此,这场成亲仪式即便选在遥远的南屏,依然吸引了许多从都城赶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新娘跨过火盆,由新郎用红绸牵着,往拜堂的主厅行去。
敞开的大门外、高高的围墙上,满是攒动的人头。
这一点,是岳家人始料未及的。大婚当日,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不宜驱赶,也驱赶不走。
箭在弦上,周思敏持着一柄长剑,按原计划挡住了新郎新娘去路。
岳家精心挑选的宾客,无一人对此表示疑惑。
大门外、围墙上却是闹开了。甚至有人从门外往里冲、从围墙往下跳,想到近处看个仔细。
周思敏没有辜负这些人的好奇心。她用剑指着新娘,厉声大喝:
“江雪乔,你未婚先孕,不配嫁入岳家!”
满场哗然。围墙上成成叠叠的看客们,露出兴奋的表情。
“这场婚事果然有猫腻。”
“好戏好戏,不枉我专程跑一趟。”
新娘子站在那里。不动,也不发声。
周思敏得意地笑了。她以为,是她的药物产生了效用。
与幻境里不同的是,新郎这时并没有护在新娘身前。更没有劝阻拦路的周思敏。
他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江雪乔,我对你这么好。为了你,遣散身边从小陪伴的人,甘愿去军营吃苦。
你却背着我与人珠胎暗结。对得起我吗?”
周思敏也在一旁帮腔:
“说话呀,贱人!做得出这么脏的事,却不敢承认吗?”
她一剑挑开江雪乔的红盖头。鄙夷地看着对方一张惨白无血色的脸。
江苇这时站出了来,颤抖手指指向满脸愤怒与沉痛的新郎官:
“你撒谎!岳少景,你明明知道我妹妹怀的是你的孩子!”
这时,江苇已经揭去脸上草儿的假面。一身丫鬟服饰,依然气韵天成。
岳少景为了这场婚事,已经素了好几个月。本就好色成性的他,见到觊觎而不得江苇,更是难耐心中痒意,一时忘记了反驳。
周思敏急了。扬手把一张符箓击向新娘小腹。
“狐狸精!别以为少景哥哥娶了你妹妹,你就可以跟进来做妾!不要脸的东西!”
岳少景这时也反应过来。大声解释道:
“不,我从未碰过她!她怀的,不可能是我的孩子!”
门外看客中,有人说了句公道话:
“你们张口说人家怀有身孕,就是怀有身孕吗?”
带脑子的人纷纷附和:
“果真如此,为何不早点取消婚礼?”
“故意闹这一出,不会另有目的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
眼看舆论越来越不可控,周思敏再次抛出一张绿色符箓,飞往新娘小腹方向。
这次,众目睽睽之下,她甚至没顾得上遮掩自己动作。
很快,嫁衣裙摆被浸湿。滴滴黑血往地面滴落。
诡异的是,新娘依然如同木偶,一动不动。
岳家族中的宾客开始嚷嚷起来:
“是真的!你们看,她小产了!”
“过门前,早被人糟蹋了。还敢跨我岳家的火盆。下贱!”
“这等淫妇,玷污我岳家门楣。按族规,理应马上沉塘!”
岳家二爷大手一挥,吩咐随从:
“你们快马回都城,把此事详细告知武威侯府。”
随从听命离开。周三娘却站了出来: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事,也轮不上武威侯府置喙。”
首席主座上,垂眉的岳家族长冷哼一声:
“既然已经进了我岳家的门,就按我岳家规矩,沉塘吧!”
话音刚落,几个人高马大的婆子,已经抬着竹编的猪笼来到堂前。
门外吃瓜群众不要命地往里挤:
“多少年没看过这样的热闹了!”
“这可是武威侯府大小姐。他们真敢沉塘?”
江苇一把抱住被揭了红盖头,僵直立在厅堂之上的新娘,偷偷往她腰间一点。
“你们不能这样!她没有怀孕!流血不是因为小产!”
说着,就与新娘一起跌倒在地。
抬猪笼的婆子不由分说,扯开不断哭泣、解释的江苇,硬把浑身是血、已然晕倒的新娘往笼里塞。
“就算你们要动用私刑,也得给人一次自证清白的机会吧。”
江苇站起身,拉扯再次抬起猪笼的婆子。然而无济于事。
浩浩荡荡一群人,往南屏镇西面的黄沙河而去。
围观的看客们,也都跟在后面。
人满为患的岳家老宅,霎时变得空空荡荡。
江苇质问岳少景:
“为什么要撒谎?你不是说,场婚约很重要吗?”
岳少景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羞恼,他理了理喜袍衣襟:
“我说了,就算履行婚约,我的正妻之位还是可以空着。怎么样,开心吗?”
“开心?你撒谎害了我妹妹,还觉得我会开心?”
“你费尽心思替换她的丫鬟,不就是想嫁给我吗?放心,现在乖乖跟着我,等我做了大将军,给你贵妾之位。”
“之前还说正妻之位,现在却说贵妾之位。武威侯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哈,到现在你还想告状?可惜过不了今晚,武威侯祖孙三人的死讯就会传来。”
“胡说!昨日送嫁时,他们都还好好的!怎么可能死?”
“你说,他们收到族老要把江雪乔沉塘的消息,会不会马不停蹄赶往南屏镇?”
“那是当然。等他们来了,看你怎么解释!”
“呵呵,解释?他们可等不到听我解释。因为,他们半路就得死。”
“死?你们在都城往南屏镇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了杀手?”
“看来你还不傻。有资格跟着我。哈哈哈哈。”
“你们早有计划。你入军营,就是打定主意要夺江家兵权?”
“乖,江家过了今天,注定树倒胡孙散。你既然扮成丫鬟,就先给我当个丫鬟吧。”
“丫鬟?那你的正妻会是谁?枢密使家小姐吗?所以,你才自信能当大将军!”
“怎么?这也能猜到?我真是小看了你!”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们岳家想把文武两条路都走到极致,最终与皇权抗衡。”
江苇的声音瞬间变得凌厉。眼神也从楚楚可怜,变成了坚定、清澈。
岳少景一惊,终于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就听几声掌声在厅堂内响起。微服的皇帝在几个大内高手保护下,从一扇靠墙的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神情平静,嘴角含笑。但浑身上下的低气压,却让人不寒而栗。
岳少景用近乎要吃人的目光注视江苇,双拳捏得嘎吱作响。
可惜,他来不及说什么,更来不及做什么,就被其中一个大内高手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