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鸠之仇
回到伊人馆,花如幻正静静的在门口站着。
御水菩提轻轻走去,面色苍白声音颤抖的问道:“是人,是魂,还是灵体?在哪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如幻道:“什么都没有了,只剩幽魂一缕,我已布了万花灵阵暂时能保她不会散去,只是她怨念太重,怕是撑不住……。”
御水菩提看着花如幻与焰舞面露惋惜,眉宇之间溢满悲伤,整个人也不安起来。
“我进去看看。”
转身之间,花如幻突然拉住御水菩提的手,提醒道:“不管看到什么,不要太过冲动,我与焰舞同你一起进去。”
万花灵阵,集万花灵气,阵中霓虹闪烁微旋,花香弥漫,花息灵气四溢。
而就在这号称最美的灵阵中,却有一个千疮百孔的灰色身影。
菩提走近细细查看,只见那幽魂披头散发,破衣褴褛,浑身上下满是伤痕,手臂上的皮肉已经脱落露出满是划痕的白骨,手指残缺,没有一根完整。
花如幻见御水菩提身体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便将她一把揽住,轻声道:“因受恶力摧残太久,已无法恢复原貌,这该是她生前最后的样子。”
御水菩提心思如绞,心想,竟是怎样的人才能残忍到如此地步。
“伏鸠族纹?她是……雅风吗?”看着少女腕上的族文,御水菩提再压制不住,转身双手扯着花如幻的前襟,盛怒极恨的问道:“是谁把她害成了这副模样?”
花如幻拂着御水菩提凉如寒冰的手说道:“那佛像里留了一缕残魂,破了缚魂咒之后便飘了出去,我一路跟随在一祠堂寻得雅风的幽魂,是谁所为不得而知。不过我在破解缚魂咒时发现,那咒文确实是有禁锢作用,但为安魂,并非戕害。”
御水菩提转向雅风,试着问道。
“雅风,不要害怕,我是御水菩提,这里是御灵山庄伊人馆,你回家了……”
雅风微微颤抖,像是做出回应,奈何也做不出太大动作。
火灵焰舞上前一把抱住御水菩提,痛哭道:“婆婆,短短一月不到,雅风竟成这般模样,清蓼,嘉鱼依旧不知所踪,不知她们会不会也如雅风一样,已经……已经……”
御水菩提紧闭双目,脑子里满是雅风被折磨时的画面,现在她也更为清蓼和嘉鱼担忧。但是迫在眉睫的要事便是保住雅风的魂魄,若是再深陷于恶念之中,这缕幽魂便真的就要万劫不复了…
经过深思,御水菩提像是做好了决定,看着花如幻说道:“如幻,你们去门外守着,我想试试…”
因为知道御水菩提要做什么花如幻面露难色,极为不愿。但见菩提眼神坚定也不便多加阻止,花如幻叮嘱道:“空禅不比佛照那般容易,这是真的要启用完全的仙体灵息,我不认为……”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御水菩提的眼神,花如幻突然改变了想法:“我相信你,但是若实在化解不了,速速撤手,切记不要勉强。”
御水菩提点了点头道:“恩,放心吧,别忘了我可是南无的徒弟。”
待花如幻和焰舞关门出去之后,御水菩提看着雅风的残魂,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当初天火祭坛之上三人也是为了生存拼尽全力,不懂为何救人也会被认为是错的,难道这世界就是如此只有种族之别,没有善恶之分吗?小小年纪便诉了一段慷慨陈词,许是受尽人性悲凉,而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便成了她们倾尽所有也要回报的恩情,当真是三个傻孩子。
清铃悦响而出,银光乍现。无数灵子弥漫于万花灵阵周围,轻舞于空,如烟如雾。须臾,轻启朱唇,佛语出,梵音回旋。
空灵的声音似是从九天之外而来,屋内的纱帘被仙体灵息激起的落风层层掀起。万花灵阵在一圈圈金色经文中慢慢绽出从未有过的光彩。
灵阵之下,那一缕残破不堪的灰色魂魄慢慢愈合。
御水菩提置身佛音咒语之间,半空中仙灵本体赫然显现,随着悦耳的空禅咒曲,凌空漫舞,飘摇的缎带像是真的一样绕在指间。随着灵息越来越强,万花灵阵中的灵息像波纹一样在雅风的魂魄上层层荡开,每触及一处,那灰色之上就如点了彩墨一般恢复了色彩。
“庄主…”
御水菩提睁开眼睛,所有的纱缦也跟着垂了下来。
也许是感受到了可怕的灵息,白水月少有的不顾姿态快步而至。他拧着眉头,看向那间射出无数银光的屋子,随后又转向花如幻道:“出了何事,为什么又由着她启用仙术?这绝对不是普通仙术,你知道的凡是御灵山庄初灵级别的灵体都是谛了铭的。此等灵息,怕是远在千里之外也能感应到吧!”
花如幻想对水月说明实情,但是目前确实不是时候。
雅风幽魂恐慑未定,怨念也是极深,如不化解渡化堕落成魔那是迟早之事。而御灵山庄众人虽可暂时压制,而能渡化释解怨念的也只有师从佛门的御水菩提。
因为她师出南无,凝佛音灵息,渡万劫而得灵体。居天地灵山,佛缘之地碧华,原本修的便是普度众生的灵术。
而依她自己猜想是因心有郁结不得解,自封了仙体灵术还有一朝记忆才落得如此灵息有亏,缺心少肺。
只听银玲之声戛然而止,门外等待着的人也都纷纷跑了进去。
只见御水菩提满头汗珠,双手扶地,似乎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
焰舞将她慢慢扶起关切道:“婆婆哪里不好,告诉我,别吓我嘛!”
看到焰舞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菩提安慰道:“不妨事。”
再看雅风已是纤纤少女模样,见到御灵山庄的人便是一阵失声哭泣,末了,突然仰头喊道:“婆婆,您要救清蓼姐,她去报仇了,嘉鱼姐也去了,她们不是对手肯定会被抓住像我一样,送去巫地战场。”
听到巫地战场,所有人都感到背后一凉。之后雅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也终于有了答案。
巫地战场,位处南疆,临迤逦鬼域,迤逦本就是各种魔怪乌合居首之处,是所有人都恐避之不及的地方。而且那里因为地域特别,常年瘴气缭绕,所以大部分都带有奇毒,他们依仗自身优势不断滋事挑衅故一直以来南疆战事不断。
御水菩提强忍怒气,急切问道:“报仇?报什么仇?”
雅风忍泪含悲,一字一顿道:“报我伏鸠,灭族之仇。”
听到雅风的话,在场之人无不惊谔。众所周知,北荒伏鸠身怀异能,虽不通灵术但人人习武也是一族英豪。后因战事需要伏鸠一族族人各领一域医师随军而战,医人无数,军功赫赫,被奉为医官者也是大有人在。只是伏鸠一族损体化毒,大都命不长久,有的随军而逝,有的不知所踪。所以,如今的北荒伏鸠已是今非昔比,风光不再……
花如幻想了一下,细细问道:“我且问你,千佛殿内每尊佛像是否都禁有魂魄?”
“是”
“他们是否同你一样都是伏鸠族人的残魂?”
“…是。”
众人大惊,千缕残魂,千条人命,这里面的悲惨故事也许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如你所说,清蓼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离了伊人馆后你们到底怎么样了?”火灵焰舞急切问道。
“焰舞姐姐,我门对不起你。其实在离开伊人馆之前我们便早已知晓,北荒伏鸠的族人并非命短,而是被人有意戕害。清蓼姐说伊人馆对我们恩重于山,不能被我门无端连累,所以只能不辞而别。那个清安堂的和贵曾受我伏鸠恩惠,素来交好,我们便去请他相助,谁知他嘴上答应,背地里却和那姓杜的狼狈为奸想擒了我们前去邀功,我们被人算计终不敌孔原府兵,我被捕后,苦劝清蓼姐她们二人先行逃走。后来我便被送往南疆,亲眼所见司马云澈不择手段,残害我族人助他攻伐迤逦,建功立业。”雅风说着看了一眼站在水月身后的郭一,如见亲人一般,满眼委屈。
郭一扑通一声摊倒在地,“你们为何就是不肯听我的,你们的仇我替你们报,我本就是该死之人,赔上这性命又有何不舍,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再等一等,我们谋划了那么久,在授业堂广招能人,在千佛寺铸佛安魂,都是为了什么啊……如今伏鸠族人不过百人,即使悉数战死也动不得司马云澈分毫。当年不惜暴露伏鸠身份救我,如今却救不了自己,清蓼糊涂啊…”
后来大家才知道,一年前清蓼三人为避族乱,忙慌而出。途经石安,见一处人乱熙攘,遂上前查看,得知一男子因仕途不顺服毒自尽。
走近以后果然看到奄奄一息的郭一,清蓼托起郭一,愤愤道:生亦有路,死了便什么都没了。蝼蚁尚且偷生,况一顶天立地男子。
后嘉鱼取除短刀划过腕处,取血解毒救了郭一。
郭一醒后,得知清蓼三人被送往天火祭坛,一时懊悔不已。暗暗发誓,定要找到她们,答谢活命之恩。
说来也巧三月后,郭一化身守桓于授业堂讲道糊口,巧遇清蓼,瞧她似有万般心事,且愁云满面,就邀清蓼到授业堂内稍作停留,一表答谢之意。道:我诗书为伴数十载,奈何无钱无势,仕途已然暗淡,才一时糊涂。今日想通,便好好活着不负岁月。
与郭一熟识之后,清蓼便将族人如何惨死,和自己的复仇计划统统告诉了郭一。于是,郭一愤然而起毅然决定助清蓼报仇。从那时起他们便开始了谋划,但是得知族人接连惨死的消息后,清蓼便被深深的仇恨蒙了心。她不惜以她鸠族之血养蛊妄图控制棠央有能力的人为己所用,郭一不想连累无辜所以私自制丹药克化蛊毒以保棠央百姓平安,也算行了善事。
但如今形势依然危急,依清蓼的性子段不会就此收手。
御水菩提忧心忡忡的问到:“清蓼的仇人都是谁?”
郭一面露难色,缓缓道:“已亡的清安堂掌柜和贵,孔原府尹杜润初,还有司马相府大公子司马云澈。”
司马云澈?此人不仅是相府嫡子更是身居高位的护霁大将军,手握四方兵权,战功赫赫。如今还带回了专供皇室驱使的赤灵军,看来已是做足了准备,这次回来是要将伏鸠一族全部囚禁起来吗?
“怕是不好,现在人人都知道司马云澈已经回来,清蓼她们极有可能会先下手为强,去了霁寰。”
“婆婆,雅风有一事相求。雅风自知已是残魂落魄不可能再聚灵化体,如此我愿就此散去也不堕入魔域,所以请婆婆成全雅风,成全我千佛寺的族人,此生已是痛苦不堪,强行留下除了怨恨再无其他,望婆婆成全。”
听到雅风的话,大家也很是悲痛,虽有万般不舍,但是如今那却实是他们最好的去处
一时之间,万花消散,星火残落,徒留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