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窥世的独瞳,神明的喘息求月票)
灰色的乌云笼罩了这座滨海城市的天空,雷电好似银蛇一般在黑色的海洋里遨游,又时不时向着世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天边的尽头是雷光与乌云密布的城市,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染成灰白两个颜色。
唯有操场上的天蓝色校旗在风中猎猎抖动。
还有,氙灯拉出的两道光束,似是撕破了幕布一般。
那是一头冲破了雨夜而来的猛兽,雨水从那流线的车身向两侧滑落,在话剧开演的最后尽头姗姗来迟。
两个“M”重叠为山形的车标,氙灯的热量升腾出淡淡的白汽。
“吼,迈巴赫62?”
江守云眯眼看着那辆车,不禁发出感慨道:“是你爸爸来接你了吗?”
“不是‘爸爸’。”
隔着屋檐上滑落的雨幕,那個中年男人笑成菊花的面容,倒影在楚子航的瞳眸中。
“车不是他的,他只是个司机。”
迈巴赫,奔驰车厂的顶级车,比“爸爸”的奔驰S500还要贵出几倍的样子。
但楚子航对车并不感兴趣,都是那个男人对他吹嘘的。
“苏晓樯没有说带你回去吗?”楚子航冷不丁地问道。
“哦,确实说了,不过……”江守云没有说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一副丧家之犬模样的路明非。
无论什么时候,这个男孩好像都是这幅衰仔样,就像是路边的狗尾巴草,有些人会随手浇点水,有些人会坏心眼踩上一脚。
“……嗯。”楚子航眸光闪烁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在担心自己跟着苏晓樯离开了,路明非不好意思坐他的车走吗?
江守云对朋友的温柔一如往常。
轰隆!!
黑色的云层中,一道“之”形闪电闪灭,耳边轰然爆震。
——雨变得更大了。
“来了。”
江守云轻声说道,楚子航扭头看去。
在轰然暴雨中,迈巴赫62的车门打开了。
撑着巨大黑伞的男人火急火燎地往外面蹿,顶着头顶雨水沉重的压力冲向了他们两人。
笑容像是见了太阳的向日葵,比柳淼淼家的司机还要殷勤。
“他很爱你啊。”江守云冷不丁地开口,转头看向身后的衰仔,“还愣着干什么呢,走哇!”
说罢,没有等男人撑伞跑来,他拍了下楚子航的后背,跃过了他主动跑进了雨幕中。
雨水砸在他的身上溅跃出水花,落在地上打湿了他卷起的裤腿。
楚子航顿了一下,也迈步跟了上去。
见状,男人也不禁愣了愣,原本小跑的速度瞬间快了几倍,几乎是以饿虎扑食的架势蹿到了两人的身边。
就连楚子航都没想到这个男人还能有如此快的速度。
黑色的大伞遮蔽住了头顶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分流成碎沫滑落地上。
哦,还有一股奇奇怪怪的卤味。
“哎呦怎么这么急啊,你看你全身都湿透了。”男人殷勤的模样和语气像极了牛马的打工人。
楚子航没有说话,迟疑片刻,打开了副驾驶门。
男人的眼睛亮了一下,看向他身旁的江守云,又看向:“这两位就是……伱短信里说的同学吗?”
一个看上去像个好好学生。
另一个,呃,看上去有些衰?
“不可以吗?”
“嘿嘿,可以,当然可以,儿子交朋友了,我肯定高兴嘛,多个朋友多条路!”
男人没有在意他的语气,转头看向江守云两人,眉飞笑得飞起:“放心,这车的油箱超大,绕城跑三圈都没有问题,保准给你们安全送回家!”
“那就麻烦叔叔了。”江守云微微俯身,笑着谢道。
顺便还拍了一下旁边愣神的路明非。
“啊?哦哦!”路明非回过神来,连忙一躬到底,“麻烦叔叔了。”
他刚刚愣神只是思考这个男人和楚子航的关系。
明明像慈溪身边的打伞太监,结果一听却是楚师兄的爸爸。
不是说,楚师兄的爸爸是老总吗,老总原来也这么“和蔼可亲”?
“呃,这么客气干啥。”男人挠了挠头,哈哈笑道,“我要谢谢你们照顾子航,这孩子性子比较冷,你们平时多迁就哈。”
楚子航皱了皱眉,冒雨走到了车边,直接钻进副驾驶。
“来来来,都别傻站着了,先进车里,今天这大雨实在太突然了。”
男人的热脸又贴了冷屁股,倒也不沮丧,乐呵呵地给江守云两人打开了后座的门。
“衣服湿了吧?我给你们把座椅加热打开?谁用谁知道,舒服得要死!”男人又开始吹嘘他的车。
“用不着,回家换……”
“叔叔,打开吧,小心感冒了。”
不等楚子航把话说完,江守云便笑着打断道:“我还没坐过这么高档的车呢,也让我体验一次。”
“好嘞!”男人脸上笑意更浓,清了清嗓子对中控台说,“启动!”
屏幕亮起,仪表盘上闪过冷厉的蓝光,凶猛如野兽的5.5升V12涡轮增压引擎开始自检,车里感觉不到丝毫震动,发动机沉雄的低吼也被隔绝在外。
“九百万的车,不用钥匙,这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的声音能启动,一个是我,一个是老板,还有一个你们猜是谁?”男人得意洋洋。
“不关心。”楚子航面无表情。
路明非坐在后排,困惑地挠了挠头。
这对父子的关系好奇怪啊。
咔哒!轰!!
迈巴赫的v12引擎轰鸣,甩出了巨大的弧线轨迹,旋即如利刃般劈开雨幕,径直驶出仕兰中学大门。
看到平时耀武扬威的门卫在岗亭里挺着肚腩站得笔直,脸上满是对这辆超豪华车和它象征财富的尊敬。
坐在车里的路明非顿时就与有荣焉地挺直了腰板。
楚子航却不明白有什么可在意的。
在这样的雨天里,所要的不过是一辆来接你的车和一个记得来接你的人,至于是什么车并不重要。
江守云也不怎么在意,只觉得体验有些新奇。
他靠着车窗边,静静望着外面。
这场暴雨越下越大了。
雨滴密不停歇地奏着乐章。
外面的能见度已经差到了极点。
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楚,雨点密集得好像在空中就彼此撞得粉碎,落地变成纷纷的水沫。
天上天下都在下雨,入眼尽是银瀑挂帘。
所有东西都被水花冲洗得朦朦胧胧的,很难分清究竟是雨水从天上落到地上,
还是地上的水又逐渐回流卷到天上去。
轰隆!!
白色的银枝从天边划过,灰暗的雨幕被划开口子。
就像是一颗正在窥伺此世的独瞳,那道沉闷的雷声便是神明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