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答复

“唔……”

“醒了？”

“老爷您……嘶……”

“先躺下吧……”

“……老爷，是您救了我吗？”

“不，是槐树救了你。”

“槐树吗……”

辰时过半，牧言才从床上睁眼，这是他在这一条时间线上第一次在游戏世界里睡觉，出奇的舒服。刚刚呻吟了一声，便见到了坐在床边，拿着一卷纸书卷正在翻阅的文丹。

看到牧言起来了，文丹便随意地问了几句，便让牧言接着休息，随后拿起手中的画笔，轻轻地在空气上勾勒几笔。仅仅几笔，就勾勒出了一只幼鸟，笔尖一指，幼鸟从画中脱离出来，站在床边的木窗架旁边，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一刻不过，下人便端了白粥和小菜过来，在文丹的示意下，放到了厢房里的桌子上。等到下人出去后，文丹合上自己的书卷，看向牧言。只是一眼，牧言就感受到了自己的心神受到了一点点的触动。

窥视人心，以心御万物，以己念灭他念。

这是心神道的修炼方式，自古以来，走这条道的人，大多没有什么天赋，唯一的天赋便是心性坚韧且固执，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心神信仰，这种信仰很强大，强大到甚至可以同化他人的地步。

随即牧言的瞳孔便随着他的控制散开了。

看到牧言瞳孔散开后，文丹摆正自己的身躯，开始问道：“你是谁？”

“牧言，字长安。”

“未及冠，何来字？”

“弱冠时，家门前过一仙长，赐字长安。”

”哪里人家？“

“建州边，熊山人士。”

“何故来京？”

“家母病重，须一味灵药，唯有京城裴家药铺有售，故来京。”

“为何伤重？”

“路上遇山匪，不小心杀了一个，便被他们追杀到京，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他们不敢动手，出京后，他们跟上我，我炸了一两火药，吸引来了守城的将士，他们就走了。”

“你为何会在槐树旁边。”

“不知。”

“……”

文丹沉默不语，他相信了牧言说出来的话，这个年纪的人，即使是巨唐皇朝中的顶尖天才，甚至是千面谷中走出的人，也无法抵挡住他的心神破坏。至于牧言是否是某些老怪物修为逆天后，返老还童。文丹倒是不在乎。

到了那种境界的人，又怎么会看得上他的这些能力，以假乱真这种在江湖上被认为是旁门左道的功法，即便是魔道中人，也都未必愿意去学。那些成名已久的老怪，又怎么会愿意学呢？

手上的书卷翻开，随着书页的翻动，牧言的瞳孔逐渐缩紧，直至一个点，然后又瞬间恢复原状。

“呼—呼—”

牧言靠在床榻上，喘着粗气，面带恐惧地看着文丹，颤抖地问道：“老爷，你……”

“老爷我……想要收你为徒，若是真心答应，我便许你半月时日回家省亲。”

“予你三个时辰的时间，若是有念，来后院找我。”

不给牧言一丝说话的机会，讲完这句话，挥了挥自己的袖袍，一阵水声响起，那好端端的文丹竟然化作了一地的墨水，不见踪迹。房间里只有摆在木桌上的那盘尚未冷却的白粥，可以证明刚刚发生过的一切。

“老爷……”

牧言瞳孔放大地看着这一幕，约莫一分钟后，面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呢喃地念叨：“娘……”

呢喃完这句话后，牧言便没有再说话了，好像陷入了思考之中，而在牧言的视觉之外，一只细小的花斑蚊子静静地落在囱沿上，看着牧言的一举一动。

上一条时间线里，天庭太白殿里。

“老神仙，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我不是没想到你是向着他那边嘛！放心，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你的根骨的，来，这是我老师炼出来的七转灵丹，可修复破损身躯。”

“……阎罗天子怎么还在装死？”

顶着一个猪头的杨戬在服下七转灵丹之后，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恢复他那绝世男仙的容貌，没好气地看了丝毫未损的老神仙，然后指着放大了数十倍的铜镜里的场景问道。

“来，我看看……”

老神仙整理了一下衣领，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了一个长得跟电视遥控器一样的长方体状物体出来，长按向左按钮，铜镜里映照出来的画面向后倒退，倒退回了刚刚文丹跟牧言对话的场景。

杨戬看着自顾自问话的文丹，和仿佛被控制的牧言，不解地问道：“老神仙，他……是装的？”

“应该是，不过刚刚这个人撼动了他的一丝心境。”

“他？你在说笑吧，按天时所算，他们此时所处的时间，只怕是诸天之封都还未开启，祖地之力尚未涌现，怎么可能有能撼动半步混沌心境的人，退一万步来说，即使真的有这样的存在，可你别忘了，那是阎罗天子。”

“老神仙，你应该还有印象吧，当年燃灯和弥勒叛出道尊立下的佛教，加入了天竺西方教，后来跟着阿撒托斯宫殿里的完美者，以东方边境地府为要挟的那场战斗，您没忘记吧？”

“没忘啊，我记得好像……都死了是吧？”

“自信点，把好像去掉，即使看到过去的自己被杀死，看到了轮回中的百万心相，他都能以自己神明的实力击杀其他神明，连从诡秘之地出来的完美者都被他磨灭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修为还不到家的老人而出现心境上的空缺呢？”

“杨戬啊……你成神多少年了？”

“130多万年了吧，怎么了？”

“那你应该是不知道这个老人是谁了，我拿他现在的画卷给你看一下。”

老神仙从自己的袖袍里掏出一个银白色的仙术平板，输入密码后，从图库里翻了一下，调出了一张图片。手指摁在图片上，往外面移了一下，存在于平板中的图片就出现在了杨戬的手上，化作柔软的画卷。

洁白的画纸上是一个面相平凡的青年人，年纪不过而立，头发却是耄耋之年银白色，穿着棕色的圆领袍，踩着一双白底无纹黑靴。不论发色，这个长相丢到人群中去，只怕是找都找不出来。

“这没什么特殊啊？”

“嗯？我不是让你看他的样子，来，看他的眼睛！”

“眼睛怎……”

杨戬移开金星的手，看向了那对眼睛，下一瞬间，他已经不在太白殿中了。他被掩埋在乱石堆中，不只是他，目光所及，无数个他也被埋在乱石堆中。碎石跳动，有一个庞大的自己拎着自己的兵器走来，巨大的眼眸瞬间就注意到了他。

三尖两刃刀往杨戬面前一插，好几个他瞬间爆裂开来，碎肢断臂横飞，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那个巨大的他往地上一坐，又坐死了几个他，然后伸手把他从乱石堆中揪出来。揪出来的时候太用力了，扯断了杨戬一手一脚。

金红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流出，但是杨戬却没有任何害怕的表情，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那个他张开嘴巴，将他一口咬……

“苏！”

耳边真言响动，眼中一阵刺痛，一闭一睁，已然是太白殿中作客。

“怎么样，有意思吗？你的天眼都开了。”

老神仙笑着看着他，似乎从他脸上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杨戬没有说话，又看了一眼那幅画卷，然后把画卷递给金星，说道：“他是娲祖的谁？”

“为什么这么问？”

“这个人没有叛出东方，那就必定跟娲祖有关，心神之道早已归顺娲祖之下，他想要精进一步，就必然会去加入娲皇宫。”

“的确如此，娲皇宫这一代的执笔人，不入天庭管辖，号诸天子。”

“执笔人……”

杨戬默默地念了念这个名字，便一言不发地跟着金星看起了铜镜里的画面。

此刻院子里的日咎已经指向了巳时三刻，牧言没有起来，而是躺在床榻上做出皱眉苦思的表象。

文丹给他三个时辰，换句话说，得在未时之前给予文丹一个答复，午时一刻，文府的主人们就开始用饭食了，如果想要表现出自己救母心切的话，应该越早答复越好，可是还要把握自己纠结的度，这个时间就不能太早。

神情不能太委屈，要让自己想开一些，其实其中的困难点就摆在自己“母亲”的问题上，文丹肯定会提出把他老母亲接来府中居住的事情，不过这点上他已经有所准备了，之所以没有去找文丹，只是因为时间未到而已。

巳时七刻，牧言松开了眉毛，动作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

答复的时间到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只花斑黑蚊子，化作了一滴墨水，消失在木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