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悔悟
静安寺
寺庙正门香火缭绕，最近来往的善男信女更是络绎不绝。
因为听说寺庙里来了一个修行者，他穿着僧服的模样就像画中的唐僧，细皮嫩肉。
钟声悠远，诵经之声不绝于耳。
禅房后面的院落，倒更像远离烟火的净土，空气沉静清和，几株参天的松柏遮天蔽日，只露出一小块天空。
松柏下的岩石上，安旭手持经书，无心打坐诵读。
几个月前，蔡英姿把他带到这里，跪在佛祖面前忏悔。
无悔大师给他们点了一盏灯，说道：“施主，当灯熄灭，恩怨淡去，方可离开。”
蔡英姿虔诚地跪拜，念佛，她的那盏灯在十几个小时后熄灭了。
而安旭灯越点越明亮。
蔡英姿陪伴着她，直到法定上班时间来临，灯也未熄。
无悔大师却很平静，让蔡英姿先离开。
就这样，安旭在静安寺一坐就是几个月。
昨晚他又去看了那盏灯，火焰在夜晚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妖娆。
它时而安静，时而跳跃，时而低沉，时而高亢，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你还在迷茫吗？”无悔大师走来。
“你把我留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安旭自带破碎感，像一片飘落的雪花般冰冷孤傲。
无悔大师的神色平静，眉头舒展。
他捡起地上一片树叶，放进岩石下方的水池中，说道：“如果你能让这片树叶不动，就可以离开了。”
又是灯又是叶……
安旭的神情有些不屑，线条分明的脸庞上，带有烦躁不安的情绪。
他俯身看着水池，池中叶像舞动的黄蝴蝶，轻悠悠地飘落在水面上，静静地随着水流漂动。
渐渐入了神，树叶荡开的波纹好似命运轮回之圈，将他套进去了。
那波纹变化着，水里出现了一只会笑的白狐。它的皮毛雪白宛如一轮皎洁的月亮，它的玲珑的脸上一对琥珀紫的瞳孔散发着妖媚。
安旭吓得连连后退。
“呵呵。”无悔大师问，“你看到了什么？”
“有一只狐狸……在水里面。”
无悔大师有着经历沧桑岁月洗礼后的超然物外的冷静，流露出久经风霜雨雪后的成熟稳重之色。
“你还不够冷静。”他转身离开。
后来，安旭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无悔大师只是在禅房打坐念经。
他撩起僧服，席地而坐，也跟在无悔大师后面诵经。
没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他，只不过他想知道那熟悉感来自哪里！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又来到了水池边，枯黄的落叶依旧在。
他试着盯着水面，那片叶子好像有了灵性，跳动着最后的舞蹈，然后静静地消失在水池的深处。
他没有再看见那只白狐，仿佛一切不过是眼花而已。
安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的手机被没收了，一开始是很不习惯，后来蔡英姿来过一趟，说他出国手续办妥了。
所有的人都以为出国深造了。
关于夏利，她绝口不提。
在安旭强烈的祈求下，蔡英姿才开口说：“醒不过来了。”
安旭坐起身，打开禅房门，三月满溢出来的美好和温柔，春天在每个夜晚细嗅她的清香。
他坐在无悔大师的禅房门口，一夜到天明。
“你想明白了吗？”
“没有。求指点迷津。”
“你所想的，你所念的……那份执着究竟是对是错？上千年了……也够了吧？”无悔大师口气很平静。
他愣住了。
“如果想她能醒过来，也不是不可。生生世世绑在一起，是不是太过残忍？”
安旭的眼睛空洞无光，失神了一般地怔愣在那里。
无悔大师又离开了。
他就那样坐在地上，春雨一阵一阵，淅淅沥沥，整个寺庙都笼罩在春寒之下。
那点初初冒头的嫩芽，挂着水珠，沁来丝丝凉意。
“安施主，你快进屋。”打扫卫生的小和尚提醒。
他一动不动，心中的疑惑更加的沉重。
他知道，莽撞自罚，虔诚才是自救。
“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静安寺吗？”小和尚问。
他抬起头，看着小和尚。
“听说，这里的佛一直都在等一个人。”
“什么人？”
“不知道。”
他不再烦躁，不再焦虑，对着寺庙叩首，而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夜幕低垂，无悔大师站在他身后，用叹息的声音问道：“你可悟到什么了？”
“能不能这一世让我了了心愿…。”
“是爱是恨？”
他回答不上来。
无悔大师离开。
又是一夜过去，他垂下眸子，轻颤着纤长浓黑的眼睫沾着春雨。
眼底没有任何情绪，面色如雪，破碎不堪，如折翼堕落的天使，美好却脆弱，有着说不清的致命诱惑。
支呀～～禅房门打开。
“我爱她，只求这一世圆满！”
“是爱是恨？”
“爱……爱到骨子里！”
不堪的是他！她是圣洁的莲花，不可触及的倾城……是他的邪恶毁了她。
“我放不下……！”
“你恨了多少世了，孩子。”
安旭的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像是沾着雨点的梨花一样滚落。
“你还觉得是她的过错吗？”
这一世代价是最大的。
也是最让他痛彻心扉的。
他叩头，白皙的额头撞出一块红印，神情颓丧哀伤，酸楚凄凉。
“这一世可否能让她陪陪我？”
让她醒来吧。
他的额头渗出血，顺着脸颊滴落在地面上，随后地面出现了一个S形。
“阿弥陀佛！”
无悔大师行佛礼，闭上眼睛，念着经文。
他看着无悔大师，纵使千万愁绪满怀，却无从开口。
“师傅！师傅！佛前的那一盏灯熄灭了！”小和尚跑过来，报喜。
熄灭了。
无悔大师睁开眼，说道：“缘起缘灭，你随我进来吧！”
安旭双膝跪到麻木，已经撑不起身体了。
小和尚连忙过去帮忙，扶他起来。
进了禅房，小和尚给了他一件新的僧服。
安旭解开湿衣，他的皮肤白胜雪，湿哒哒的黑发，惹人怜惜疼爱。
不禁让小和尚想起烟雨江南蒙蒙，娇花淋湿弱态。
“施主可真好看。”小和尚一笑，脸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