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只要因为你

听筒里一阵长长的沉默，我们都没有挂电话。我坐在楼梯口，有点语无伦次地说：“那你，那你跟我说，你亲口对我说一句话。”“额，什么话？”“嗯。你就说‘董灿，我不喜欢你了！’就是这样。”又沉默了一会儿，她才说出两个字：“不说。”“算了。语嫣，晚安。”“你早点睡，晚安。”挂了电话，我躺在楼梯上，心里一片云雾。

一个路过的女服务员，看见我那副死样子，赶忙去扶我，说：“呀，这位帅哥怎么醉成这样啊，请问你在哪个房间？”我大叫着：“帅个头呀！谢谢你，别管我。我想静一静，你快点走开！”她拉不起来我，问了下前台就敲了303的门。小强把我拉了进去，我倒在床上一下子就睡了过去，鞋都是他帮我脱的。

一夜之间醒了好多次，每次都坐起来喝一大杯水。喝水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只是个梦而已，我tmd又做了一场噩梦！时间在流逝，不知该如何回忆。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欲言又止。即使是这样，也算是美好的吧。在那个日子，在那个时刻，在那个地方。如果不曾与你相遇，我们将永远都是陌生人。

就算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关系。等今夜过去了，明天的我，还是一样的喜欢你。可是即使我捂住双耳，还是能听见黑夜的声音，那些无数空洞而恐怖的声音。它们是从地狱中，无数个阴暗的角落里冒出，排山倒海地扑来：董灿，我不喜欢你了。人活着，为什么一定要喜欢一个人呢？人活着，为什么一定要被一个人喜欢呢？

情人节，一个令欢乐者更加欢乐，忧伤者更加忧伤的日子。可为什么，没有单身节呢？高中时每次上课前，大家都会唱一首歌迎接老师的到来，以快乐作为痛苦的开端。高中三年，情人节每次上课前，大家唱的歌都是《单身情歌》。我们笑着唱着，老师也会听着笑着。等到大学了，这个美好的习惯，却遗失了。

那次从太和回来之后，我和语嫣每天和以前一样的聊天。还是无话不谈，一切看似都没有什么变化。可我是一个，感情太过敏的人。其实发病之前，就什么都知道。我开始每天都把自己封闭在车内，门窗关死，钥匙随身携带。白天在里面看书吃饭，甚至抱了双被子放在车后座上。打开车厢的灯，晚上在里面看书到23点。

很想逃进一个封闭的世界，因为没有安全感。我总是能时时刻刻，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危险。情人节那天，正好也是元宵节，午饭后我又钻到车里去。晓威打来电话问：“灿哥干嘛呢？”“听《单身情歌》，你呢？”“也听歌呢。”“什么歌？”“《没有情人的情人节》！”“额，好吧。”“灿哥，你伤心吗？”“有点孤单。感觉整个北半球，就我一个人。”

“哎。不要这样子嘛，我还要恭喜你呢！”“吐狗牙吧，你恭喜朕什么？”“恭喜陛下，终于有前女友了啊！”“滚你丫儿的吧。祝你这辈子，只有前女友！”聊了一会儿，他就开始东拉西扯。说什么他家的大狼狗瘦了，是因为对一只小野猫的思念。还说昨天见了他漂亮的小表姐，问我想不想要她的qq号。只要给他发个小红包，就可以成交。

最后说，梦见了李西要死要活地，非得嫁给他不可。他说自己不愿意，李西就哭闹着要上吊！我说，好好地珍惜吧，祝你梦中永远幸福！挂了电话又看了一会儿书，我就睡着了。醒来竟然天黑了，开始有零星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匆匆吃了晚饭，就跑进屋睡了。我是很爱看烟花，但很不爱自己看。我很想和心爱的人，一起看烟花，一起看流星，一起看日出。

我想和心爱的人，一起看这世间，所有短暂而永恒的美丽。烟花是和流星一样的东西，辉煌绽放后，只留下寂寥的星空。当我独自看烟花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失落的童年、失意的少年和失去方向的今年。我会想起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去，也会想起祖国不堪回首的过去，再把我的个人际遇，和国家运势联系在一起。

然后就产生了，“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的深深感触。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痴心照情书！虽然在空间上，语嫣的家离我家有20公里。可是在时间上，只有半小时。所以只要她还在太和，我就觉得太和，是一个还算温暖的地方。但她如果走了，我就会瞬间觉得空虚了，连一天也不想待在太和了。她在元宵节后，就要去上海，所以我也要走了。

我想随她而去，虽然是相反的方向。即使各奔东西，那也是我们在同一个空间同一个时间里，一起做了一件事情，各奔东西。我们离开学还有十多天，晓威就想开学前三天再去。不顾他的强烈劝阻，我还是决定自己先回丽江了。我还得从合肥转车，小鲲和我一起走，我俩又跑到了阜阳小姨家。

小姨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总爱说，我的上帝啊！每次我都会说，朕就是你的上帝！她说，切，你等着吧，上帝会惩罚你的！我笑说，我是佛道中人。与上帝道不同不相为谋，去他丫儿的吧！她就会笑着说，一巴掌打死你这个，忤逆的小子！我就顺势忤逆地说，修罗掌下死，做鬼也风流！

小姨很漂亮，我们一起出去时，人家都说她是我姐姐。当年她嫁人时，我还不到十岁。还哭得很伤心，简直有种小姐姐被人抢了的感觉。她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儿，整天嘻嘻哈哈的。我发现自己身上的很多优点，都是被她遗传的。比如目中无人啊，自命清高啊，得理不饶人啊，等等等。

她总说我像她，而秋秋却不像。我就问，是不是当年你跟我妈，把我跟秋秋狸猫换太子了？她问，谁是太子？我说，废话，当然我啊！她无语地说，太子殿下，你们差了这么多年，怎么换？我说，管你们怎么换，既然秋秋不像你，那掐死算了。以后你的遗产，都归我啦！她说，这样多不好。太伤和气，干脆一人一半吧！

我认真地说，不要，我就想掐死他！她说，臭小子，你敢！我威胁她，小妞儿，信不信我连你一块儿掐！她就佯装祈祷地呼叫，救命啊，上帝救我啊！寒假里我们见了好几次，每次都会斗嘴打闹。我总是看着她引以为傲的苗条身材说，看你像根筷子似的，我一根手指就能把你戳倒！她说，臭小子，你大逆不道！我说，心中无道，我即是道！

有一次我发现她竟然，偷窥我的qq聊天记录，竟然还是和语嫣的。这可是，国家一级机密啊！由于我在电脑上设置的是记住密码，所以她的账号密码都被我知道了。作为报复，我改了她的网名。她叫飞翔的天使，本来想改成堕落的天使，或者摔死的天使，或者飞翔的魔鬼。后来我灵机一动，只改了一个字，于是她就成了飞翔的天猪。

不久之后她就跟我聊天说，你个死小孩儿！我明知故问，咋的啦？她说，你改了我网名后，好多人跟我聊天时，竟然叫我八戒！我说，你以前不是喜欢叫我悟空的嘛。二师兄，你活该，哈哈！我妈老说我们俩没大没小，此言太差矣！我一直都认为真正的亲人，就应像朋友一样；真正的朋友，就应像亲人一样！而最重要的，真正的情侣，就应像父女和母子一样！

我和小鲲又请秋秋吃了一次汉堡，这次没让他喝太多可乐。因为我是饭后带他去的，结果这小子只吃得下半个。我对小鲲说，唉，我发现自己偶尔还挺卑鄙的啊。小鲲却说，唉，我发现你是偶尔不卑鄙啊！听着有点像夸我，偶尔不卑鄙？我看，这个人生吧，也是偶尔不卑鄙。

临走时，小姨笑嘻嘻地问我，想不想要红包？我说，废话！她说只要把女朋友的照片，给她看一下，就给我发红包。我犹豫了一下，找了张跟小学妹喝交杯酒的照片，给她看了看。那是我们喝酒时闹着玩儿的，为了红包，只好对不住学妹了。然后我就连拿带抢的，赚了一个大红包。

那晚语嫣是22点的火车，晚饭后已经20点多了。匆匆跑到一个超市，我拿了一个袋子就拣饼干和糖果，各种各样的。小鲲问，你干嘛一种只拣三个啊？我说，因为我永远都是，语嫣的小三嘛。暂时不是了以后也是，你懂不懂啊！不懂，就帮我拣！在他俩的帮助下，很快就拣了一包。结账时，收银员说：“这些饼干和糖果的价格都是不同的，你让我怎么算啊？”

我说：“我拣的很平均，都是一种三个啊。”她说：“可是它们都是从5块到9块价格不等啊。”“那你就都按9块算吧，请快点儿哈！”她问：“你这么着急，是要送人吗？”我深吸了口气说：“美女，我要立刻赶去火车站送女神啊。你懂的！”她愣了一下，立刻说：“哦哦，那我就给你都算7块吧。”“嗯，多谢啦！”

坐上开往火车站的公交，我才舒了一口气。秋秋又拉了拉我的袖子说：“哥，那有个美女。”擦，这么黑了还能看得见？果然是双鬼狼眼！我拍拍他的脑袋说：“兄弟，哥哥今天没心情看美女。你自己看就行，不用汇报了。”不过我还是给了他，三颗糖和三块饼干作为奖励。毕竟行为值得鼓励，精神值得嘉奖。

京九铁路上最大的火车站广场，人山人海的。阜阳让我觉得自豪的东西，已经很少了，而火车站就是其中之一。阜阳火车站，是京九铁路上最大的编组站，并且是全国六大路网性铁路枢纽之一。它的编组站自动化程度，可是亚洲之冠啊！实在没办法，一座城市其实就像一个人。当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小学一年级得的三好学生奖状，都可以拿出来显摆一下。

给语嫣打了电话，她告诉我正在广场上的入站口外。我说：“你们俩在这儿等我，十分钟不用我就回来。”小鲲说：“灿哥，一起去吧。”“不！你们可不要想着跟踪朕，朕会凌波微步的。听话，乖哈！”一闪身，我就消失在人海中。当我看见语嫣的时候，就放慢了脚步。站在原地，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走了过去。

她看见我连忙招招手，我加速跑了过去。把吃的交给她说：“拿着，路上吃吧。”她接过去，笑说：“到上海就一夜啊，怎么这么多零食？”“呵呵，到上海也可以吃嘛。”“嗯嗯。”“语嫣，和你一起走的那个女同学呢？”她回头看了看马上说：“呀，她来了。”我回头刚好看见一个女生，正向我们走来，立刻说：“语嫣，在车上小心点哈。我走了，再见！”“哎，怎么跑这么快。好吧，拜拜！”

我飞一般地，跑掉了。那个女同学也是宏志班的，并且也是语嫣在上外的大学同学。我飞跑的原因很简单，就是除了语嫣，谁都不想再见。那种感觉怪怪的，跟别人连一句招呼，似乎都懒得打了。其实只有我才知道自己，除了写出来，真的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不过，或许连晓威都不相信吧。我是多么想告诉她，告诉她许多许多话。

我的语嫣。只要，你对我微笑一下，我可以无视一切的怨言。只要，你在黑夜中看我一眼，我可以消失于所有的白天。只要，在你面前保持一份尊严，我可以对着整个世界不要脸。只要因为你，我真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