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还不知道,你父亲是个罪犯呢。
“妈，再不给我生活费，我要饿死了！”小燕冲着通讯仪里的妈妈嚷道。
妈妈粉红色的身影映射在小燕的脸上。妈妈说：“娲娲，你已经成年了，去找份正经工作，自己养活自己。”
“再怎么找工作，你也不能让我饿着肚子啊！”
妈妈无情地关闭了通话，全息身影随之消失。
妈妈的冷酷让小燕感觉心寒。
小燕又想起了金牙，在心里骂道：该死的，金牙吞掉了我辛苦挣来的迪斯金币，还有那位自以为是的大叔，你们统统见鬼去吧！
骂归骂，生存是第一要务。没办法，小燕花了半天时间做了份简历。
这是她第一次做简历，所以费了老牛鼻子劲了。
之后，小燕找到一个猎头，让他投投试试。一切忙完后，小燕感觉累极了，半死不活地陷入沙发中。
第二天上午，当小燕还在睡梦中时，通讯仪响了。猎头告诉她，她得到一次面试的机会。
中午十一点，身穿正装的小燕来到行政中心区域。按照指引，她进入一栋高楼的中间层。
这是小燕首次进入一家正经的公司。她颇感新奇，不禁好好瞧觑了一番。
面试的第一道步骤是编写小程序，小燕顺利完成了。
小燕坐在会客室的椅子上，忐忑不安。小燕对自己的编程技能很有信心，她就怕公司做背景调查。
小燕等了足足一个小时，才等来了正式的面试。
她被一位年轻女士带入一个单独的房间。
这间办公室很大，足足有两百多平，可以跟随整个大楼转动。透过落地大窗，可以360度俯瞰整个大京都，感觉颇为震撼。
年轻女士对小燕介绍道：“这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杜总。”
小燕没想到会见到总经理。杜总三十五岁左右，中等身高，人长得不错。他一身正装，灰西服、蓝领带，脚下的皮鞋很亮，可以当镜子照。
漂亮、大方的女士退出房间后，总经理热情地招待小燕落座。
小燕坐了上去，椅子立即贴合上后背，感觉很舒服。
杜总拿着一张纸，看了一眼，笑道：“你叫毛筱妍？好名字。”
小燕略微不安地点头。
杜总又说：“你年纪很小，还是初中毕业，跟我们公司的员工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小燕说：“您给了我一次机会，我很感激。”
杜总回答：“应该感激的是你写的小程序。我承认，这个小程序太惊艳了，像个艺术品。”
杜总放下小燕的简历，后背靠在椅子上，感叹地说：“我把你写的这个小程序放到了模拟服务器上，硬是扛住了一千多次不同维度的攻击，服务器上的数据毫发无损。”
小燕说：“很高兴得到你的认可。”
杜总朝小燕笑道：“你是我的人了！毛筱妍女士，跟我大干一场吧！当然，薪酬上我不会亏待你。”
小燕惊喜地说：“谢谢杜总的赏识。”
杜总问道：“十分钟写出这样一个小程序，你是怎么做到的？你自学了数学和语言吧？”
小燕回答：“就是小学和初中学到的数学。”
杜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小燕连忙解释：“哦对了，我六年级时，得过全国性的奥数竞赛“秘密花园”的金奖。”
杜总笑道：“我们公司的员工都是燕贝和长青这两所顶级大学的毕业生，编程从小玩到大，都是一顶一的好手。跟你比，加在一起恐怕也比不上。”
小燕马上补充：“编程这份工作很对我的胃口，我可以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自由地驰骋，也不受别人打扰。”
这时，那位年轻的女士静悄悄地进入房间，递给杜总一沓文件，还在杜总的耳边说了什么。
杜总看了眼文件，脸庞瞬间阴沉下来。
他打量小燕一番，然后问道：“毛女士，你的背景调查出来了。我还不知道，你父亲是个罪犯呢。”
这句话触动到小燕的敏感点。她激动地嚷道：“我爸才不是罪犯！”
杜总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说：“这里记录得一清二楚。”
沉默片刻后，杜总说：“毛女士，我很想要你，但我们的主要客户是国家部委，所以对不起了。”
功亏一篑。小燕丧气地起身，离开了这家公司。
她怏怏不乐地回到公寓，没想到家里停电了。如果不是门禁有备用电池，小燕会被锁在外面。
小燕连续三个月没交电费了，一定是电力公司掐断了电源。
家里漆黑一片。
小燕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蜡烛。这时，她想起了热情地邻居张大爷。
她来到张大爷家的门口，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露出一个大男孩的身影。
男孩挺高，也挺帅，跟小燕差不多年纪。他大眼睛、高鼻梁、宽下巴，长脸略显苍白，一头浓密的头发搭在肩膀上，左耳朵戴着一个耳环，像是一个忧郁的艺术生。
这个男孩小燕好像在哪里见过，又偏偏想不起名字。
小燕往里面看了看，问道：“张大爷呢？”
男孩用中低音回答：“去世了。我是这间房的新租客。”
小燕问道：“不好意思，你一来我就借东西。我家停电了，你家有蜡烛吗？”
男孩扫了小燕一眼，干净利落地拒绝了：“没有。”
小燕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等等。”男孩说。
小燕转了过来，面对男孩的目光。
一丝惊喜渗入男孩的语气：“你叫毛筱妍，外号‘小燕’，对吧？”
小燕确认：“如假包换的毛筱妍。小哥哥，我也看你眼熟，就是想不出名字。”
男孩忧郁的眼神融化了一些。“我叫柏然呀，咱们在黄橙根一起上的小学。”
小燕一下子想起来了。她兴奋地说：“对对对！你叫柏然。十棍子下去，也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榆木疙瘩。”
意识到自己失言后，小燕慌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说你是榆木疙瘩。”
柏然微笑道：“没关系。都是老同学，进来吧。”
说完，柏然侧开高大的身躯，请小燕进去。
柏然拿出一双拖鞋，让小燕换上。这鞋特大，足足有45码。不过穿上后，小燕感觉很有安全感。
客厅里悬着几个飞行灯，将客厅的空间变成一片雪原，绿色的松树遍布其中。
阳台上左侧放着一个沙包，下面是拳击手套，右边是一个升降桌，上面摆放着运算机和全息屏。
小燕扫了一眼屏幕，看到一个裸体的游戏角色。
她走上前，惊异地问：“这不是‘盘古长歌’里的游戏角色——石花儿公主吗？”
她转向柏然，问道：“怎么变成裸体了？你做的？”
柏然关上了全息屏幕，递给小燕一瓶饮料，答道：“老同学，这个你可不想知道。”
小燕接过冰凉的可乐，喝了一口，说：“我很想知道。”
柏然回答：“那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替我保密。”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发誓绝不泄露出去。”
“我可以脱掉很多虚拟人的衣服，比如游戏里的女角色，或者综艺节目里的女主持人等等。”
小燕笑道补充：“——让裸体的虚拟人服务元宇宙的玩家。”
找到了同行，小燕精神振奋，萎靡的情绪一扫而光。
她看了眼一头卷发、不苟言笑的柏然，惊喜地说：“榆木疙瘩，你可以啊。没想到你干上了这行。”
柏然颇显担忧地问道：“小燕，你会不会觉得我变态？”
柏然感觉不安时，会咬嘴唇。小燕感觉他太可爱了。
小燕不以为意地说：“当然不会。”
“也不认为这是犯罪？”
小燕轻松地反问：“无伤大雅东西，算哪门子罪行？”
柏然紧绷的表情释然了。他轻松地坐在旧沙发上，说：“做这个也是迫不得已，为了谋生。”
“谋生”这两个字拉近了两人的心理距离。小燕坐在沙发上，距离柏然一个胳膊。
小燕环视整个房间，发现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个相框，里面放着十几张家人的照片。
小燕问道：“我记得你有个大家庭，有不少兄弟姐妹呀。你一个人住吗？爸妈呢？”
柏然打开一瓶啤酒，咕咚灌了半瓶。“走光了。”
小燕问道：“为什么？去哪了？”
柏然告诉她：“小时候，我爸虐待我妈。我见过一次，我妈身上，从脖子到小腿，全是伤痕。我妈忍受不了，第一个离开了家。”
小燕的心往下沉了些。
柏然又说：“我妈跑了后，我的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也跑了。”
小燕怜惜地问：“这么惨啊。你跑了吗？”
“没有。家里只剩下了我和我爸。他对我好了点，不打我了。后来，因为酗酒，他病死了。”
小燕说：“我好像有点印象。那时你好像没多大吧？”
“我爸死时，咱们正上五年级，十岁。”
“你这么小，屁都不会干，没饿死呀？”小燕好奇地问道。
“爷爷奶奶养了我五年，先后去世了。这次，家里真没人了，只剩下我一个。”柏然忧伤地说，“辍学后，为了活下去，我什么都干过，合法的，还有灰色的。”
“理解。”小燕颇感兴趣地问道，“最惨时，你是什么样的？”
柏然无奈地说：“你这是什么阴暗心理啊？好吧，既然你问了，我就满足你。最惨的一次，我谎报年龄，在姬族工业做合同工，在月球背面采矿。我操作十个机器人，独自待了整整一年。”
小燕同情地说：“每天都要穿防护服？榆木疙瘩，你也太惨了！”
柏然惨淡地笑笑。“回到大京都后，我马上搬到了这里。”
小燕问道：“为什么对这个破房子感兴趣？”
“这里曾是我们的家，我和妈妈、姐姐和哥哥一起住的地方。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他们离开后，我一直在等。”
“等他们回来？”小燕惊讶地问。
柏然神圣地点点头。
小燕非常怀疑，柏然的妈妈可能早嫁人了，说不定还有了自己的儿女。但小燕无疑戳破柏然的幻想泡泡。
柏然比我还惨，小燕心想。
两人都不再说话，客厅突然安静下来。
这时，小燕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小燕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天没吃东西了。
“你饿了吧？”柏然问道，嘴角跟着上扬。
柏然笑起来其实很好看，一抹真诚的笑容很有感染力。
小燕的肚子再次“咕噜”了一通。这个回答很有力量。
柏然直起身，来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预制的食材，放到了加热炉里。
五分钟后，柏然端上饭菜，有西红柿蛋花汤和牛奶山药蒸糕，恰恰是小燕喜欢的。
蒸糕的香气牵起小燕的嘴角。
小燕对着食物大快朵颐，然后对柏然感激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