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范先生,你要么杀死我们俩,要么同意我的条件
女儿欢欢玩积木时,不小心碰倒了玻璃瓶,牛奶洒了一地。
“叮当”声惊到了妻子叶馨儿。
她从厨房里走出,严厉地说:“天天玩积木,天天玩积木,一个破积木有这么好玩吗?!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欢欢呆呆地看着妈妈,说不出话来。
这是妻子第一次发这么大火,陶飞很惊讶。
妻子的脾气一天坏过一天,对女儿没了耐心,对陶飞更是。
陶飞连忙从沙发上直起身,拿起毛巾,擦拭地板上的牛奶,然后把欢欢带到她的小房间,陪她做完了作业。
回到客厅后,妻子正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陶飞小心翼翼地坐在妻子的身旁,劝慰她。
但是,不管怎么说,妻子脸上的阴霾一直没有散去。
流产对妻子的打击很大,妻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怀疑则越来越多。
妻子转向陶飞,脸上有了怒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陶飞微笑着回答:“没有啊。”
妻子拿出了陶飞隐藏的通讯仪,说:“这是我给你洗衣服找到的。”
她点亮屏幕,调出小燕的号码,又问道:“她是谁?”
陶飞掩饰道:“哦,上次解释过,这是医院护士的号码。”
“撒谎!”妻子大声说,“我问过了,医院根本没有这个号码。还有,我问你,那两百万是怎么回事?”
这次,陶飞感觉到了危险在逼近。他用平静的语气回答:“咨询费啊,在农业公司干活,挣到的咨询费。”
“又撒谎!我去过这家农业公司,还见到了公司总经理。那个老头说,他们是做过一次系统升级,但从未见过你这个人!”
这下,陶飞没话说了。
妻子责难地望向陶飞,眼睛沉下来,摇头说:
“陶飞,为了给你做羊排,我被机器人撞倒了,在医院里痛不欲生。你呢?你在忙什么呢?”
拯救,拯救这个家庭,但说出口的却是:“老婆,请相信我,我在挣钱养家。”
妻子叶馨儿嘶声道:“陶飞,你让我怎么信任你?两百万啊,你从哪搞到的钱?有了钱之后,你在跟什么野女人厮混吗?”
窗外的星星发出微光,像木柴燃烧时的点点余烬。
不能继续隐瞒下去了,陶飞自思,否则,这个秘密会毒杀我们的感情,终结我们的夫妻关系。
但是,如果陶飞和盘托出,妻子有能力承受吗?
陶飞掂量了许久,最终淡淡地说:“老婆,我说……”
叶馨儿这才转过身来,正眼看陶飞:“说吧。”
“患病后,我——我很着急,所以想出一个挣钱的法子。”
“什么法子?”妻子盯着陶飞,用审讯的口气质问陶飞。
陶飞凝望妻子,缓缓说了出来:“你说的那个女孩,是我的搭档。”
“做什么?”
“我们进入元宇宙,拿些迪斯金币。”
妻子望向陶飞,目光错愕,仿佛把陶飞当成了陌生人:“拿?你是指‘偷’吧?”
陶飞用沉默来回应。
叶馨儿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质问道:“没钱了,所以你想出了这个歪点子,从而走上了歪门邪道?”
“这不是歪门邪道。迪斯金币是非法货币,偷一些,没人查。”
妻子明显不买账:“陶飞,你的监狱没蹲够吗?”
妻子这样说陶飞,既残酷又不公平,但陶飞忍住了心里的怒意。
他和缓地告诉妻子:“老婆,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为了家人。”
叶馨儿勃然变色:“家人?陶飞,我问你,如果你被警察抓住了,我相信这天迟早到来。那个时候,你还说是为了家人呢?!”
陶飞望着妻子,期望她闭嘴。
但叶馨儿越说越气。最后,她猛然直起身,冷冷地说:“陶飞,你最好跟你哥聊聊,看看能不能把金币退回去。”
陶飞捉住妻子的胳膊,央求道:“老婆,我知道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我压力很大——”
“——我们压力都很大。”妻子凝视陶飞,眼睛里的温情消失殆尽,“陶飞,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妻子无情地甩开陶飞的手,步入卧室。
陶飞陷入沙发里,一动不动。
所有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陶飞虽然病重,但他负重前行,一心给妻女留下些许遗产。
这些遗产可以帮助她们生存,甚至体面地生存,可是陶飞得到的反馈是什么呢?
妻子的不理解、鄙视,还有冷漠。
给陶飞伤害最大的,还是妻子望向陶飞的凄冷目光。
这种目光,即便在陶飞蹲监狱时,陶飞也没有碰上过。
陶飞一直在死撑,一直在扮演坚强,此刻,他快撑不下去了……
当晚,陶飞没有进入卧室,而是睡在了沙发上。
这是结婚二十多年来,陶飞第一次睡沙发。
当晚,陶飞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深夜,陶飞想起了小燕。
她的真名叫毛筱妍,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她怎么样了?陶飞由衷地担心她……
除了亲人,毛筱妍是陶飞唯一担心的人。
陶飞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一直看到天明……
第二天早上,夫妻俩谁也没有打破僵局。
从未跟老婆冷战过,也从不理解为什么做出这种伤感情的行为,这是陶飞的骄傲。
他没想到,冷战不经意间降临了,还是在他生命的末期。
好讽刺啊!
陶飞给女儿做好了早餐,顺带手给老婆做了杯樱花奶茶。
陶飞热情地递出杯子,可惜妻子没接。
陶飞讪讪地笑笑,然后穿上连帽衫,离开了家。
柏然被害,陶飞怀疑小燕的飞车被动过了手脚。他从兜里拿出球状探测仪,放了出去。
飞行的探测仪“嗡嗡”扫过破旧的黑色飞车,给飞车做了一次全身体检。
果不其然,尖锐的警报声响起。陶飞弯腰,在车身正下方摸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跟踪仪。
他把跟踪仪放在了旁边的豪华飞车上,然后坐上车,离开了停泊区。
这是陶飞第二次领教到范先生的厉害。
陶飞提醒自己,跟这种人打交道,要用上所有的心思,还要小心翼翼,不出差错。
半个小时后,陶飞来到城东的通福区。
通福区位于大京都的近郊。飞车往下,停在了大运河的岸边上。
沿着长满杂草的小径,陶飞进入父母的老宅子。
这是一处废弃的庭院,正厅很小,做成了书房。书案上落满了灰尘,一幅破败的景象。
在一堆破烂的书堆中,陶飞看到小燕的身影。
她躺在阳台的垫子上,一动不动。
陶飞把食品和换洗的衣物放在书桌上,疾步来到阳台。
小燕白皙的脸庞变成了暗棕色。她瘦得不像样,脸颊塌陷,像两个深洞。长长的头发乱成一团,像个茅草窝。
听到陶飞的声音后,小燕终于睁开了眼睛,沙哑地说:“你来了。”
“给你送吃的。”
陶飞看了眼小燕身旁的薯片和汽水,一动没动。
陶飞劝道:“小燕,你需要吃点东西。”
“做什么?”
“当然是活下去啊。”
小燕咧嘴一笑:“对了,斗篷哥,你得了癌症,是吧?既然你这么想活下去,干脆把我的时间转给你吧。”
“别胡闹。”
“我没胡闹。”
陶飞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柏然之死是小燕最疼的伤口,最深的阴影,但陶飞顾不上了:“小燕,柏然之死跟你没关系。听见了吗?你没必要自责。”
小燕看了一眼陶飞,话语平淡得像白开水:“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死。都是我造成的。”
“天杀的!柏然接近你,还偷偷跟踪你,这些也是你造成的吗?”
小燕半睁着眼睛,不说话。
陶飞弯曲双腿,坐在了小燕的身旁,温暖地劝道:
“小燕,你还小,路还很长很长。我告诉你啊,死人没戏可唱。只要活着,就有各种可能性。”
这句话勾出了小燕的泪水。小燕带着哭腔说:“叔,哪种可能性都没有柏然。”
陶飞深情注视小燕,然后轻轻地说:
“你说的没错。柏然死了,不可能回来了。他从你的世界中消失了,留下你一人。我也是男人,如果我是柏然,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活好每一秒。因为生命最珍贵,且只有一次。”
“这是你得了绝症后的感悟?”
“或许吧。”
“柏然向我求婚了,我也同意了。”小燕哭诉道,“我们俩准备在海边结婚的,可是——可是——”
陶飞苦涩地说,“——可是一切化为了泡影。小燕,生活就是这样荒诞,我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我这人很自律,饮食清淡,心情愉悦,家族没有癌症记录,不也得了胰腺癌吗?”
陶飞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再说了,即使你和柏然结婚了,步入了婚姻,又能怎样?会幸福吗?”
“什么意思?”
陶飞停顿片刻,沮丧地回答:“即便是生活二十载的夫妻,碰上劫难时,能否保持初心,也要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陶飞语气深沉地说话,小燕静静地聆听。
她好像悟到了一点什么,疑惑地问道:“叔,你是说,即便我和柏然结婚了,将来也有可能打起来?”
陶飞想笑,还好及时止住了:
“我的意思是说,夫妻间的关系并非牢不可破,需要缘分,还有精心的维护,否则很难经受住考验。”
“范先生——”小燕突然转换了话题,恶狠狠地说,“——还有白姐,他们俩是刽子手!”
陶飞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小燕坐了起来,头发散落在肩膀上。她咬牙切齿地回答:“我要杀了他们!”
陶飞问道:“那好。我能问一下,你准备怎么杀他们吗?”
小燕一时语塞。
陶飞劝道:“白姐的那对匕首屡次出现在我的恶梦中。至于范先生,说实话,想起他的名字我就发怵。”
小燕冷笑一声,嘲讽道:
“斗篷哥,你活不多长时间了,我还以为你无所畏惧呢!没想到你到死都是一个怂包,大怂包!”
陶飞解释道:“小燕,我这样说的目的,是为了突出范先生的厉害,你别错会了我的意思。”
小燕起身走向门口,还大声说:“不行。我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陶飞跟着站起来,抓住了她的胳膊,说:“别冲动。小燕,你赤手空拳找白姐,等于急切地拥抱死神,那死神一定收割你。”
陶飞又说:“小燕,咱们从长计议。”
小燕看了眼陶飞,这才停下了脚步。
陶飞把小燕拉到书桌前,打开预制的饭菜,逼着她咽了下去,然后陪伴了她整整一个下午。
等到太阳不见了踪影,陶飞才离开了小院。
陶飞把车停在公寓的泊车区,从飞车里走出。
他刚转过身来,却看到了白姐。
心惊胆战的陶飞后退一步,问道:“是你?”
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白姐都像个致命的白幽灵。她的一头白发整齐得不像话,每一根都很平滑,完美地梳在脑后。
对上白姐的眼睛时,陶飞只感觉浑身发冷。
白姐开口了:“斗篷哥,我在找毛女士。”
“哦?”陶飞说,“那祝你好运。”
“我的好运可能在你身上。”
“你错了。”陶飞恢复了镇静,淡淡地说,“你的好运跟我无关。我也不敢兴趣。”
“你没去上班,去哪了?”白姐问。
陶飞冷声反问:“跟你有关系吗?”
“如果涉及到毛女士,那就跟我有关系。斗篷哥,我奉劝你说出毛女士的下落。”
陶飞怒了:“我奉劝你离我远点。别把跟踪仪放到我的车上。”
“你很顽固。”白姐微微一笑。
“还有事吗?”陶飞不耐烦地问。
白姐打量他一眼,离开了他。
这时,陶飞的通讯仪响了。
接通后,金牙的全息红色身影浮现在手掌上。
金牙振奋地说:“哈!我的斗篷哥!好久不见,弟弟我想死你了。”
陶飞一边走,一边说:“有事吗?”
“我的每次通话都能带给你好消息。这次也不例外呢。”
“快说吧。”
“那我就揭开谜底——斗篷哥,幸运女神再次眷顾了你!”
“你是说范先生?”
“一语中的!”金牙激动地说,“斗篷哥,这次能挣大钱。没错,垒成一人高的钱。”
陶飞马上回答:“需要我做什么?”
“这种事不好在这里说。请你移驾,到公司面谈。”
“我马上到。”陶飞干脆地回答。
四十分钟后,陶飞来到了农业公司。在金牙的办公室,他等了二十多分钟,等来了范先生。
范先生头戴褐色毡帽,身穿藏蓝色的中山装,脚蹬一尘不染的皮鞋。
见到陶飞后,他取下毡帽,友好地跟陶飞握手,笑道:“斗篷哥,请坐。”
陶飞于是坐在了范先生的对面,金牙离开了办公室,带上了房门。
范先生把毡帽放在桌面上,说:“斗篷哥,这次请你来,是为了一件事。”
“洗耳恭听。”陶飞故作谦逊地说。
“我想借助你的专业技能,攻入一个家用主机。”
“家用主机?”陶飞疑惑地问,“这个谁都可以做到。”
范先生摇头笑道:
“这个不是。这个家用主机安装了一个异常强大的防护系统。我们试过一次,找到了一个漏洞,想从漏洞溜进去,结果防护系统即时生成了响应的补丁,阻止了我们的入侵。”
停顿片刻后,范先生补充:“如果不是我们逃得快,防护系统差点追上我们。”
陶飞立即明白了。这是人工智能化的防护系统,跟国防司用的系统属于一个水平。
这个系统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确是个难题。
不过,再难打开的锁,碰上陶飞,也是白搭。
陶飞暗中思量了一会,想着如何提条件。
对面的范先生笑道:“——当然,艰苦的劳动和超凡的技能应该得到相匹配的报酬。斗篷哥,这次行动如果成功,你会得到两千万。”
“我?”陶飞故意问道,“只有我一个?”
“对。”
陶飞平静地说:“范先生,如果你碰巧记得,我和小燕是搭档,一直是搭档。”
范先生笑着不说话。
看到范先生装孙子,陶飞明牌了:“范先生,我时日无多,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你在追杀小燕。”
听到这句话后,范先生的脸庞没有一丝变化,保持着迷人的笑容。
范先生说:“看来毛筱妍女士在你的手上。”
“一点没错。”陶飞正视范先生的眼睛,稳稳地说,“范先生,想要我干这事——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已经猜到了——放过小燕。”陶飞挺起脊梁说,“让我和她再次搭档,黑入这个家用主机,取到你想要的东西。”
这次,范先生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陶飞猜测,范先生很不喜欢别人跟他讨价还价,更不喜欢有人逼迫他。
但陶飞不害怕,陶飞不后悔。
范先生面无表情地说:“你准备怎么黑入主机?”
陶飞说出两个字:“病毒。”
“病毒?”
陶飞解释道:“你们找错了方向。通过漏洞攻击,正中防御系统的下怀。”
“接着说。”
“要把防御系统当成一个人,然后投其所好。我的入侵办法是,做一个非常漂亮的蛋糕,赠给它,就有可能混过防御系统。”
范先生说:“防御系统没想到,蛋糕里放着毒药。”
陶飞点点头。
范先生的鹰钩鼻动了动。
他又问道:“这个有毒的蛋糕——你有把握逃过防御系统的法眼吗?”
“有,因为我做过类似的蛋糕。”陶飞说,“结果让整个夏国停电一个小时。”
范先生的嘴角先咧开,又收紧:“斗篷哥,如果我不同意你的条件呢?”
陶飞还给他一个笑容:“范先生,你要么杀死我们俩,要么同意我的条件。”
范先生表情变了,像是品尝到一杯发馊的酒。
范先生不说话,陶飞感觉到一股寒意扑面袭来。他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陶飞真怕范先生当场翻脸,然后让外面的保镖一枪解决了他。
但是,范先生冲陶飞微微一笑,然后戴上毡帽,起身,大步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