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身前纵目,皆是道盟江湖
傲来国。
涂山红红和六耳正在起争执，翠玉灵则是一路小跑躲在了远处，只是露个头远远看着他们。
“让开！我要带他去转世续缘！”
“他坚持不了那么久，小弟马上就带着能救他的办法回来了！再等等！”
“他等不了了！”
红红眼中红芒一闪，全身妖力鼓荡直接朝着六耳冲了过去，抬手便是她的驱魔一式。
六耳眼中闪过无奈，妖力凝聚成一道长棍挡在身前，可红红的含怒一击又哪里是伤势未愈的六耳能挡住的。她的身形迅速被红红逼退，可她紧咬着牙关又堵在了山洞门口。
“哎哟，这可怎么办啊？”
翠玉灵苦恼的看着在山洞口乱战的两人，红红今天带她来的路上也没说还会发生这种事啊......
这里的山体异常坚固，再加上一心在山洞中，所以两人终究还是收敛着没将这座山击溃。
“要不，我悄悄溜进去？好像绕不开啊~”
翠玉灵感觉更苦恼了，不过去吧不合适，来都来了；过去吧进不去，门口又打的太凶。
还在犹豫的翠玉灵只觉眼前一道金光闪过，自己便出现在了山洞洞口，身边还有一个浑身暮气的老人。
“诶？我怎么到这了？”
“嗯，刚好看到你在这里，就把你带过来了，有的东西还得你来最稳妥。”
翠玉灵的惊呼也让半空中的二人停了下来，小金人三少不知何时带着翠玉灵和东方孤月来到了此地，三少看了翠玉灵一眼，便转过头他漠然的看着两人道。
“还想打吗？我状态还可以，要我来跟你们过过招吗？”
涂山红红眼中红芒一闪，她的双手依旧紧握，但却不曾有其他动作。在她犹豫之时，几声微弱的咳嗽声从山洞中传来，她果断选择进入山洞，不再关注在场其他人。
三少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无奈道，“她想进，你就让她进去呗。”
“她要带一心去转世续缘！你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吗？！错过这次，下辈子你还能保证他有这个天赋吗？！”
六耳轻咳了两声，抬手就在岩壁上狠狠锤了一拳，对着三少低声怒喝道，一边的翠玉灵闻言和一边同样在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东方孤月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是有了些许想法。
或许，他们救了一心，也许不单单是因为他一个人守住了圈边......
没等他们多想，三少便带着几人进入了山洞，早已进入山洞的涂山红红已然哭红了双眼。
即便坚强如她，在听到一心的话后也是感到痛彻心扉。
“我不能和你续缘了......我离开这口灵泉很快就会死......”
也许......我该抹除她的记忆......
在红红看不到的位置，一心的右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朝她后脑探去，却被三少一把抓住甩了回来。
“我还是挺看好你们的，所以我不建议你这样作死来的。毕竟，等会就算成功了，你也得好半年缓不过来。”
一阵透露着虚弱与无力的脚步声从一边传来，一心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东方孤月缓缓走来，迈步进入灵泉坐在了他的对面。
在他进入灵泉后，便舒服的呻吟了一声，就连萎靡的精神也好转了不少。
“真不错啊，就连这种好东西，居然都不能把你救回来吗？”
一心看着面前的东方孤月，脸上出现了明显的错愕之色，他微眯着眼转头看向三少沉声道，可还不等他说完，东方孤月便打断了他。
“你怎么会把老头子......”
“不是三少强行带我来的，是我自愿拿我的骨和血，来换你的命。”
东方孤月脸上带着轻笑，靠着泉边用胳膊支着头轻笑着看向一心，一只手还在把玩着头顶的呆毛。
一心脸上还是带着明显的错愕，丝毫没有从东方孤月的话中反应过来。
“你们先聊，不过，要节约时间，他的时间不多了。”
三少留下一句话便带着六耳离开了山洞，一路上还在听着六耳似乎在抱怨什么。
翠玉灵看他们离开，也上前搀起了涂山红红，一心抬手摸了摸红红的头，伸手帮她将脸上泪痕擦去。
“别哭了，都成大花猫了，你和大医师先出去吧，我们聊一会，现在......不用急着带我续缘了吧。”
红红脸上的忧愁终于散去，一抹希望在她眼中闪过，她站起身来到东方孤月身边，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哎呀呀，快起来。我自愿的，别想太多。”
东方孤月脸上将她扶起，细细看了一眼涂山红红，随后又臭着脸坐到一心对面。
“真不明白，你这小子怎么有这么好的运气，涂山之主都能看上你，啧啧啧。”
涂山红红头顶狐耳一跳，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一心和翠玉灵转身离开了山洞。
此刻，山洞中只剩下了一心和东方孤月两人面对面坐着。
一心注视着红红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山洞转角处，连忙从怀中摸出来先前剩下的半坛傲来国猴儿酒，又从怀中摸出两个碗递给了东方孤月。
“快来，快尝尝，傲来国三少的收藏，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哟，还有这种好东西呢？快快快，再不尝尝没机会了。”
东方孤月接过酒坛，眼神不经意的瞥了一眼一心空荡荡的袖子，一心也注意到了他的注视，只是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东方孤月抿了一口酒，还有那愈发光亮的眼睛。
“怎么样？不错吧，别的不行，我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只有我觉得不错的，符合我品味的，我才会将它收起来。我本来想着等我好了之后带回去给你尝尝，没想到这居然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老头子。”
两人之间原本活跃的气氛，随着一心的话语渐渐降了下来，东方孤月却没有因此感到生气或者厌烦，依旧是带着笑意看着面前的眼神中满是哀伤的一心。
“是啊，最后一面了，我们当初在哪认识的来着？”
一心强忍着心中的哀伤，努力将嘴角扬起却最后只是蠕动了几下嘴唇轻声道。
“几年前了，青州的小酒馆，那个时候我刚好遇到了王二。”
“小二啊。”
东方孤月念叨着王二的名字，端起酒坛为两人一人倒上一碗咂了咂嘴，他对着正抿着酒液的一心轻声道。
“你知道我当初去青州是想做什么吗？”
一心想了想疑惑道，“抓我？”
东方孤月笑着捋了捋胡须，“我其实是准备去王权山庄，那时候我不还不知道中毒了么，就以为是自己大限到了，让守拙在我走后，帮我照看一下淮竹和秦兰。”
“嘿，你说这多巧，半路上遇到了个你给他截胡了。你小子也是，我从来没见过妖王能跟我打平手的小家伙，现在想来当时的决定还是蛮正确的嘛。”
“嘁，你懂什么，我当时可留手了，这不得不给你老人家留几分面子？”
一心笑着为东方孤月再次斟满了酒，东方孤月仰头一口饮尽，拒绝了一心的再次加满。
“你厉害，我打不过，你怎么说都对，哈哈哈。”
两人在推杯换盏中放声大笑了起来，山洞外的众人只能听到他们两人的笑声，却又不知为何而起。
......
“如果当时金人凤贸然倒去了我的东方灵血，他也掌握不了纯质阳炎，没有骨怎么控制血呢？”
“那你后悔被我救下来，又活这么长时间吗？”
“有谁会嫌自己命长？”
“也是。”
......
“我本来都准备战死在圈边了，没想到你这又让我偷了半年光阴啊。”
“......”
“有时候，其实我宁可战死，也不愿意死在病床上。”
“...唉...”
......
“替我照顾好淮竹和秦兰。”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这一支东方灵族便不会灭，神火山庄便不会倒。”
“那就好。”
......
“你们都没问我愿不愿意接受你的骨和血......”
“我愿意就够了，这不重要。”
“你和淮竹秦兰说过吗？”
“...她们会理解我的...”
两人的交谈不像长辈与晚辈，更多的则是像同辈之人之间的闲聊，他们的话越来越少，两个人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散，他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身前纵目，皆是道盟江湖；身后......又有谁知道呢？”
一心看着面前开始感慨人生的东方孤月，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泪光。
悲秋愁煞，最叹不过英雄迟暮。
“请三少吧。”
三少带着几人缓步进入山洞，他看了眼面色平板无波的东方孤月道。
“准备好了吗？”
东方孤月微微点头，转头看向一心轻笑道，“你可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
“放心吧，老头子。”
一心靠在泉边，用右手挡住眼前让几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肩膀微微耸动了几下，片刻后才传出了他平静的声音，只是挡在眼前的手一直没有拿开。
“希望去了那边之后，能迟点再见到你，我可不想我刚刚下去，你就跟过来了。”
一心听着东方孤月的打趣，将手放了下来，露出了通红的双眼咬牙道。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那么快下去找你喝酒的。”
“那最好了，请开始吧，三少。”
六耳取出一个瓶子，将其中散发着淡淡香气液体为二人每人倒上了一碗，随后递了过去。
“喝下它，睡一觉，就结束了。”
两人接过碰了一下便大口饮下，东方孤月靠在泉边转瞬间便进入了沉睡，一心只感到眼前世界开始旋转，随即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昏沉，眼皮子也变得无比沉重，就连对时间的观念感到模糊了起来。
（这是我在医院做肠镜全麻的感觉）
“我来续他的骨髓，翠玉灵注意将东方孤月的血引给一心，涂山红红和二姐站一边去。”
三少做完对几人的安排后，金光自他身上涌出将两人身形控制在了虚空中，分别打入一心和东方孤月的后侧脊椎处，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一心看着那深入自己脊椎的金色法力，心中莫名感到几分恐惧，下意识的开始挣扎起来。
三少微微皱眉看着不断尝试挣扎的一心，还不等他下手，涂山红红便直接闪身来到一心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别动，很快就好了。”
在一心抓住红红的手后，红红立马就感受到了一心的慌乱，他的手中正不断分泌手汗。红红说完，一心便停下了挣扎，只是紧握着红红的手越发用力了。
三少点了点头，再度调整了一下法力传输。很快，一股股红色液体便从东方孤月的身上灌入一心体内。
“翠玉灵到你了！”
三少轻喝一声，在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翠玉灵，果断手指一划破开东方孤月双手手腕，可她的指尖在划过一心手腕时却划出道道白痕，红红看到这一幕直接腾出手划破一心双手手腕。
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双手手腕被划开，流出的只有清澈透明，散发着浓郁灵气的透明液体，这股液体被翠玉灵引出，落入下方泉水，很快便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很快灵液被放尽，东方孤月的血液被翠玉灵过滤一遍后，混合蛭妖一族的唾液迅速灌注进入一心体内。
可此时，异变突生。
一心体内被纯质阳炎淬炼过的经脉，在东方灵血的配合下竟变得逐渐活跃了起来，而护住他心脉的妖力竟开始了渐渐败退，两者之间的平衡随着血液的注入被打破了。
涂山红红的妖力在愈发浓烈的东方灵血面前，也只能逐渐朝心脉退入。红红见状抬手放在一心心口处，狂躁的妖力瞬间如绵羊般温顺，迅速退入心脉。
一连数个时辰过去，一心的气息终于开始平稳，而他对面东方孤月的身形则是如皮包骨头一般枯槁，唯有眼睛始终明亮。
翠玉灵胸口不断起伏着，丝毫不顾形象的跌坐在地，她擦着头上不断滴落的汗水，看着半空中在三少维持下依旧联系在一起的两人道。
“终于，结束了。”
一心在她话音落下，也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看着面前的东方孤月，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老头子......多谢了。”
东方孤月呵呵轻笑两声，此时他的声音不再富有底气，而是如破风箱一般喧嚣。
“那就好，接下来，看你的了。”
说罢，他的指尖燃起最后的纯质阳炎，一点金光透过火光进入一心体内，在火光中他的身形燃烧殆尽。
一如那当初将道盟点亮的纯质阳炎，从来不曾暗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