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郓城县月夜走刘唐沧州道晴明失财货

且说张文远满怀心事地下了楼，却在自己门前与人撞了个满怀，张文远看那人时，着实生得奇怪，人不人、鬼不鬼的，在月光下让人看了，顿觉头皮发麻。于是骂道：“哪儿来的野汉子，在人家门前张望什么？”刘唐本是粗鲁之人，如何受得了如此辱骂，于是便暴躁起来，一把抓住小张三的衣领，不论青红皂白，举起拳头便打。张文远如何是他的对手，立时便哭爹叫娘地喊叫起来，惊动了正在楼上刚刚入巷的宋江与阎婆惜，这才没情没趣地穿好了衣裳，走下楼来。一看，一个是自己的干儿子加徒弟的张文远，一个是自己的义弟刘唐，便一时傻了眼，说道：“二位，且住手，宋江在此。”

张文远仍然祖宗八辈地骂着，刘唐正在气头之上，二人一时撕扯不开，再看大街之上，朱仝、雷横大步走来，他们本来是找小张三说事的，不期遇见了这种事，他们又不认识刘唐，于是也就不分短长，上前来帮助张文远殴打刘唐。刘唐以一对三，眼看着要吃亏，在远处站着的阮氏三兄弟气不打一处来，急忙要过去帮忙，被站在暗处吴用叫停了，小声说道：“三位，以大局为重，你们在他们面前走一趟，公明定知事情有变，他会处理的。”阮小二对着他的两个兄弟点了点头，说道：“听先生的。”于是三个人迅速地在张文远家门前走了一趟，宋江早已看到，心想，不好，定然是情况有变，于是急忙冲到几个人中间，说道：“你们，都给我住手，要打，便打我宋江好了。”几个人一愣，没想到宋江会做出如此姿态来。

宋江上前，对着刘唐就是一个耳光，说道：“不成器的东西，你三舅我在此，岂能容你撒野，还不快与你兄弟道歉。”刘唐看到宋江如此，一时说不出话来。宋江这才从怀里掏出一锭大银来，递给了张文远老婆阎婆惜，说道：“快领着文远到郎中那儿看看，这小子，原本是我的一个外甥，好多年不见了，想不到还是当初恶劣的样子，文远，你放心，我自去教训他。”说着，又从屋门口处，拿起一把条帚来，狠狠地往刘唐身上打去，嘴里说道：“走，跟我回家去，看我打不死你。”刘唐一愣，也只好跟着宋江走了。

朱仝、雷横哪儿还有看热闹的心思，连忙把张文远拉到家中，好在张文远本无大碍，咬着牙也就忍了。朱仝看了阎婆惜一眼，张文远向阎婆惜挥了挥手，阎婆惜自去里面去了。朱仝这才说道：“文远，情况有变，白胜又差人回来送信，朱武押送生辰纲，已经加快了脚步，最迟后天即可到达沧州道赤松林，而且柴进他们就选定在那儿动手。本来我们按照你制定的计划，来他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是十拿九稳的事。可如今，情况有变，柴进那边新添了人手，什么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得道高人入云龙公孙胜，还有一个叫什么九纹龙史进的，又从梁山泊调走了杜迁、宋万两筹好汉，晁保正担心，我们这只黄雀斗不过这群螳螂，因此让我们先来，和你商量，他已经带着数十名庄客，在城外等候了。”

张文远略加沉思，说道：“虽说他们添了人手，可情况并无太大变化，要知道，做贼心虚，我们一出手，他们便会作鸟兽散的。这是我们出手的第一招。如果我们确实打不过他们，也无妨，做不了黄雀，我们也去做另一只螳螂，帮他们一把，江湖上所谓‘见一面、分一半’的道理，我想他柴大官人自然懂得，不要说一半，能给我们少许，我们便发大财了。”朱仝、雷横佩服地说道：“如此甚好。”

话说宋江这边，转了两个街巷，回头看看并没有人追踪，便放下手中的条帚，问道：“兄弟，不是说好的这两天不让你们出头露面吗？怎么跑到城里来了。”刘唐刚要答话，吴用与阮氏兄弟早已转了过来，说道：“公明兄莫要怪刘唐兄弟，是我无奈，才这样安排的，那边情况有变，我们来城里找你，衙门、酒店、风月场里找了个遍，也没有见到你的人影。已是月明时分，我们才在一闲人处打听到，说你在小张三家，我们几个，满街的是熟人，自然不能出头露面的，只好让刘唐兄弟前去找你，不期撞上了小张三那厮，险些坏了我们的大事，幸亏公明兄机智，让我等脱离了纠缠。”

宋江又问了实情，确认是刘唐的分析是正确的，于是也不转回衙门，也不回家，就于街头熟人客栈里挑了几匹快马，放了一大锭银子，这才冲出县城，真奔沧州道绝尘而去。不多时，朱仝、雷横、张文远也会同了晁盖众人，向着沧州道急奔。

正午时分，沧州道黑虎岭下的大道上，有一处不大的客栈，几个外地客商正在那儿饮酒歇脚，就在这时，从北面过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长得：尖嘴猴腮老鼠唇，三根胡须如钢针，贼眉鼠眼四处望，偷偷摸摸非好人。

宋江觉得好像在那儿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了，又仔细地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却把脸扭向了一旁，宋江暗叹，难道此处还有什么熟人？想了想，自己又摇了摇头，给否认了。

就在这时，远远地有一支商队走来，但见那队伍，共计有十余辆车子，上面各放着几条麻袋，麻袋里又有铁皮包裹，显出棱角，很明显，那车子相当沉重，推车的汉子，两个人轮流推车，尚有些力不从心，宋江内心暗叫，这个刘唐，得到的消息确切，看来，这趟生意成了。果然，不一时，从队伍后走出一汉子来，但见那人：面如弯把瓢，大耳把风招，眼睛细又长，黑暗似无光，身着大红袍，手提点钢枪，眼睛四处踅，不知心何想？

“客官，歇歇脚吧，这大热的天，喝上一碗薄酒，再走不迟，再往前不远，就是横海郡柴大官人府上了，似你等这般人物，柴大官人还不礼遇有加。”刘唐站在路边，向那人说着闲话，那人看了看众军汉，说道：“把车子停放好了，我等一起吃上一碗酒，再往前走，我们投奔柴大官人处，晚上睡个踏实觉。”那人话还没有说完，众军汉早已停放好车子，刘唐献着殷勤，帮助店家提出一桶酒来，打开了盖子，用自己的酒碗舀了一碗，说道：“哈哈，占大哥一回便宜，让俺尝尝这酒如何？”那马脸大汉早已不耐烦地接过酒来，递给了那几个推车的人，那些人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喝了起来。

过了不多时，那群人便倒在了地上，刘唐哈哈大笑道：“如此生意，赚了，朱……”刘唐一个“朱武”尚未喊出口，阮小二早已举刀向店内杀去，可怜开店的夫妻二人，便糊里糊涂地做了冤死鬼，阮小七也早已一刀剁了那个发呆的客人，阮小五急寻那个贼眉鼠眼的客人时，却怎么也寻不到了。原来，那家伙看到刘唐从店里向外搬出酒坛子时，早已跑了。

吴用说了声，别管他，快快转移财宝。众人这才醒悟过来，宋江向远处一招手，十几个家丁便跑了过来。朱武那边，几个体己人并没有喝那酒，只是装醉罢了，听得朱武言语，也早已站了起来。宋江向前抱拳，见过了朱武，吴用急忙上前说道：“朱武先生，此处不是说话之处，我们赶快分了东西，各奔前程，日后再会。”那朱武自然懂得江湖阴险，于是大度地说道：“总计十二辆车子，一时来不及细分，我等取其三分之一，推走四辆，余下的，任凭刘唐兄及诸位好汉安排，如何？”宋江点了一下头，众人便分了那财货，各自推拉着，飞也似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