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武松醉打丧门神 李逵降服操刀鬼
阳谷县防妖衙门强力推行防妖新法,一时之间便收取了不少金银,霸占了红白喜事、祭祀丧葬之物资供应,公库渐增、私囊中饱,各路妖人妖事也抓了不少,阳谷县境内为之一新,绝了诸多乌烟瘴气之事。
然而西门庆却并未高兴起来,原来阳谷县境内,有一块土地,也就是从大河到金堤河之间的一块三角河谷地带,大致就是现在的河南省台前县境。土地肥沃,人民富庶,虽是阳谷县境,官府却难以管辖,因为这里还设立有一个军事机构,叫金堤军。驻守有数百厢禁军兵马,兵营不大,却管到了兵营之外的这块肥沃土地,陈福顺自是无可奈何,平常也只得伸伸脖子咽下了这口气。可驻军新任都监并不满足于此,竟然安插两个外乡恶人霸占了这里的一处大市场,名叫快活林市场。
那快活林市场,就在阳谷县城通往大河渡口的金堤河浮桥处,从金堤河上游怀庆府、孟州府、澶州府、浚州府等地运来的上乘好木材,打造成各类家具、棺木,近售阳谷县境,远销山东各地,又兼有酒肆、茶楼数家,生意好不繁盛。西门庆早已有意于此,只是碍于厢禁军的威胁,一时奈何不得。
却说这日,西门庆与武松二人,正在县城狮子楼饮酒,突然两个衙役跑了起来,一个包裹着头,一个缠绑着胳膊,向二人哭诉道:“二位总管大人,小人奉大人的命令,到那金河堤快活林店铺收取防妖费用,没想到被一个白脸大汉给打了,还扬言说,‘既便是那个打假老虎的来了,老子照样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小人们打不过他,只好回来禀报二位老爷。”
武松听了,登时火气上腾,大叫一声:“打了我的弟兄,恶了我的威名,实在是欺人太甚,西门兄,且记下这顿酒,兄弟我倒要去会会这个白面鸟大汉,打他个屁滚尿流,给兄弟们出了这口恶气,为兄长夺下这快活林。”西门庆急忙拉着武松的胳膊,说道:“二哥,且慢,那人武艺如何,我们尚摸不着底气,输赢还在两可,更何况二哥今日又饮了许多,便失了几分功力,如何去战那恶人。”
武松大笑道:“西门兄,岂不闻,酒壮英雄胆,色迷好汉心,我武二平生,学的就是醉拳,有了七分醉,便有七分本领,有了十分醉,便有了十分本领,兄长不要顾虑,待我去教训那厮一番,回来再畅饮一回。”说完,也不顾西门庆苦苦相劝,随手抱过一坛酒来,边走边喝,向快活林走去。西门庆使一个眼色,便有几个衙役跟了过去。
且说武松一路边走边喝,左摇右晃,中途又与路边酒肆中夺得几角村酒,仰天大笑而饮,等到快活林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金堤河边,仍是人头攒动,码头岸边,一片繁忙,就在码头旁边的一个大酒楼上,悬挂着一幅大酒旌,上书“金堤军快活林大酒楼”字样,再看大门两根合围可抱的木柱子上,张贴着一副对联,写道:“拳打河南山东,脚踢猛虎蛟龙。”武松斜眼一看,大声骂道:“打虎武二在此,还有人在此耀武扬威,着实笑煞二爷了。”说完,不分青红皂白,过去一把撕碎了那副大红对联,狠狠地跺在脚下,又回头看了看那合围粗细的木桩,大怒道:“就你这大汉,也敢嘲笑你家二爷,看老子如何教训于你!”
武松说着,摇摇晃晃地到了那木桩旁,脱下上衣,露出古铜般的胸背来,又紧了紧松了的腰带,这才吸了口气,做了个蛟龙探海式,舒展开猿臂,抱着了那木桩,又运了一口气,大喊一声:“去也!”再看那合围粗细的木桩,早已被拔了出来,稍稍一用力,便砸向另外一根木桩,那根木桩也被砸得倾斜了不少。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店里传了出来,“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这儿撒野?”武松睁开醉眼藐视过去,一个白面大汉大踏步地从店里走了出来,但见那人:白面无须无常相,膀炸腰圆瘟神样,袒胸露乳毛如刺,双腿如柱猿臂长,生来爱好是杀人,眼珠黑白蒙血网,江湖人称丧门神,鲍旭性残比犼狂。来人正是江湖人称丧门神的鲍旭,此人在江湖上杀人如麻,嗜血成性,食得人心无数,众人对他,多是避之不及,没人愿意踩他这堆臭狗屎。金堤军来的新都监也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让他在这儿照顾整个快活林生意的。
那鲍旭看了武松一眼,傲慢地问道:“哪儿来的野狗,也敢在这儿狂吠?”武松又斜视了鲍旭一眼,吐字不清地说道:“你家二爷在此,还不快下跪,二爷今天我高兴了,便饶你一条狗命,否则便把你的狗肉挂在这块活林里叫卖。”那鲍旭听得,早已是火冒三丈,也不搭话,从桌子旁捡了一条长板凳,劈头盖脸地便向武松砸了过来,武松抬头看了看那起着风声的板凳,笑了,说道:“好身手,奶奶的,这板凳还能耍出风声来。”跟随而来的几个衙役惊得连忙闭上了双眼,心想,这个武都头,真的醉了,板凳都碰到脑壳上了,还在这儿说废话呢。
只听那鲍旭哎呦一声,众人睁眼看时,武松早已闪到了鲍旭身后,用手轻轻一拍鲍旭肩头,说道:“你若嫌狗肉便宜,把你的皮剥了,充当上好的羊肉卖,如何?”那鲍旭哪儿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回身又照着武松的脑壳平扫过来,根本不给武松机会。但见武松一个平地架桥,那身子便如一张软弓,架在了地上,鲍旭的板凳呼地一声从武松肚皮上划过,便又打了个空,身子一闪,趔趄了一下,武松看得真切,反转身子,轻轻地一个扫荡脚,那鲍旭站立不稳,早已倒在了地上,长板凳也已脱手,顺势砸向放在酒店门口的两个大酒缸,院子里便沽沽流出了许多好酒水。武松摇晃着,一屁股坐在了鲍旭的肚皮上,就这一坐,鲍旭的脸早已由白色变作青紫,武松笑道:“让你卖狗肉、羊肉,你偏不依,今天让你卖这套猪下水,如何?”说着,也不挥动拳头,只是一上一下地蹲坐着鲍旭的肚皮,鲍旭便如杀猪般地叫起痛来,哪儿还有还手之力。
“放了我大哥,饶你不死!”一个声音从酒楼里传了出来,众人抬头看时,又见一人:手持尖刀刃生寒,五短身材也干练,江湖有名操刀鬼,曹正原是杀猪汉。原来林冲火烧草料厂,杀死了曹正岳父后,沧州府衙又追究草料场案当事人的责任,沧州大牢管营以下众官吏被牵连不少,曹正畏罪,夺路而逃,这才投奔到快活林大酒店当了一名厨子,今天见主人被揍,便出来相救。看着曹正挥刀向武松刺来,众人的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处。
就在这时,一座黑塔般的人物从门外跳了进来,但见那人形象,着实令人吃了一惊:发如钢针刺猬样,皮如野猪沾泥浆,拳头向来不认人,李逵也是杀人狂。原来这李逵正是西门庆派来,暗地里保护武松的,眼见武松轻轻松松打败了丧门神鲍旭,李逵心内暗暗佩服,又见操刀鬼曹正从背后偷袭,着实恼怒,这才跳进院内,飞起一脚,毫无悬念地踢飞了曹正手中的钢刀,顺势接在手中,一个转身,刀尖已经逼近曹正脖颈。那边,武松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一上一下的蹲坐着鲍旭肥胖的肚皮,那鲍旭的脸色又变回了白色。眼看鲍旭、曹正二人,明年要一同过周年之时,人群后传来一个声音:“二位,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