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秦明饮马川扑风 吴用黄泥岗捉影

再说秦明、黄信得了慕容知府的军令，带领五千人马直奔沂水县饮马川而来。沂水县令派都头李云送上贵重礼品及粮食、猪羊，犒劳三军。黄信勒令军兵，把不大的饮马川围了个水泄不通。正要发令攻击，有小兵来报，沂水县都头青眼虎李云前来求见，声言带队前来帮忙的，还带有大量的礼品。秦明、黄信大笑，一个小小的都头，能帮上什么忙，不过是想捞点功劳罢了。黄信笑道：“师父，这个李都头我们可以不见，但我们总不会跟他送来的礼品、猪羊有仇吧？”秦明大笑，说道：“有请李都头。”

说话间，李云带着一个人到了大帐，秦明一见那李云，内心中便生出诸多不屑来，但见那李云模样，确实有点马虎了些：红发碧眼如小番，胎记紫红遮满面，体健狼腰更木讷，人称李云虎青眼。那李云并非沂水县本地人，众人也不知他来历，只知道他是上任知县撇下的都头，那知县原是北地人，因而沂水县多认为他是个番人，虽然武艺高强，但为人处世，却是木讷得很，又不会奉迎巴结，因而在沂水县并无根基朋友。李云说了知县的感激之情，交割了礼品，便要下去，就在这时，一个矮肥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但见那人形像，与李云又不一般：体矮粗胖也灵便，平生一张笑脸，媚得了东西南北，交得了老少女男，笑口常开心自阔，益寿又延年，笑脸对人人心暧，万般行方便，那只虎处处青眼不待见，这只虎时时笑脸好人缘。

秦明、黄信正感到好笑之时，那人自我介绍了，他原是李云的徒弟朱富，就是这饮马川附近的庄户人家，朱富笑着，拜见了秦明统制、黄信团练，说道：“小的闻听二位将军前来我沂水县，剿灭匪寇，为民除害，感激万分，令小民朱富感激涕零，特备薄酒，请二位将军移步，饮下这杯庆功酒，预祝将军马到成功，踏平饮马川，活捉贼裴宣，活剥了邓飞、孟康，岂不快哉。”

秦明、黄信还要推辞，李云近前说道：“李云钦佩二位将军武艺谋略，愿意向将军求教一二，斗胆恳请将军成行，朱富家离这儿不远，也就是三二里地，影响不了将军的军情的。”秦明、黄信不再犹豫，大笑着向朱富家走去。

朱富家里，张灯结彩，红烛高照，下人们早已准备了肥羔鲜豕，鸡鸭鱼肉。李云、朱富师徒再拜，延请秦明、黄信入席，二人客套一番，也就落座了，四人相饮甚欢。人常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也正应了这句话。诸位尽都知道，这个朱富便是梁山泊首领旱地忽律朱贵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而李逵又是他们的邻村，在阳谷县杀死武大、潘金莲后，早已在表兄西门庆的安排下逃回老家避难来了，自然又找到朱富。而饮马川的贼人邓飞、孟康，原是和朱富相识的，因而青州兵马前来剿匪，早已惊动了朱富，一边派出李逵上山，通风报信去了，一边又随着师父到了兵营，请秦明、黄信前来家中赴宴。只是瞒了师傅李云一人。

夜半时分，四人喝得大醉，李云、朱富这才亲自牵马，把秦明、黄信送回了军营，二人一觉睡到了天明，这才醒来。用过了早饭，点起了兵马，秦明一声号令，众将奋勇上前，直扑饮马川山寨而去。就在这时，远处一部兵马，飞奔而至，二人一看，并非别人，而是小李广花荣，打马前来，好不威风。花荣近前，说道：“秦统制、黄团练，传慕容知府大人令，令我等火速回军，剿杀抢劫大名府生辰纲的贼人。”

秦明立时大怒，指着漫山遍野的兵士，说道：“箭已发出，焉有返回之理，待我灭了饮马川贼人，再回青州剿匪不迟。”花荣再劝，秦明终是不允，黄信也早已打马舞剑，冲了出去。再看青州兵士，个个奋勇，人人向前，直扑饮马川大寨，到了寨门口，一看，却傻眼了，大寨之内，空空荡荡，并无一人一马，黄信大怒，大声叫道：“给我烧！”众军士得令，早已举起火把，饮马川山寨，便在熊熊烈焰之中，付之一炬了。

放下秦明、黄信、花荣急忙回兵黄泥岗不说，再说黄泥岗上，杨志打骂着挑担、推车的军士迤逦而行，军士们一个个黑虎着脸，疲惫地迈动着脚步，向前艰难行进着，黄泥岗上，这些日子天气干旱，没有什么黄泥烂汤，可却又换作一脚一个沙坑印，道路并不好走，车辆又时不时地陷入沙地之中，偶尔一阵风过，刮得众人根本睁不开眼来，众军士叫苦不迭，整整走了一个上午，还没有走出多远，杨志甚怒，打骂着众军士速行。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唱着酒号子走了过来：黄泥岗哟，八十八里八，八十八里哟，到处是黄沙，有雨能行舟噢，没雨漫天沙，飞鸟不落脚，两只老鼠饿死仨，阎王至此流眼泪，留不得小鬼和夜叉，可怜种田人哟，何处能安家？

众人回头看时，却是一个光净汉子，只穿了一条大裤衩子，打着赤脚，担着两木桶酒，如飞般超过了杨志的队伍，还不时地贼眉鼠眼的看了众人的担子、车辆一下，众人哪里顾得了许多，看着那人的酒桶只流口水。杨志大怒道：“都加快点速度，想喝外人的酒水，门儿都没有，忘记了去年的生辰纲之事吗？”众军士听了，叹了口气，咽了咽口水，继续前行了。一路上，这几句话，杨志也不知道说过了多少回，大伙的耳朵几乎都磨出茧子来了，也没有人再提买酒喝的事儿，说说也是嘴上抹石灰，白说，还不如留口气，暧暧肚皮呢。

不料，杨志这话却被那人听得清清楚楚，那人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唱着他的歌：赤日炎炎似火烧，公子王孙把扇摇，摇来银钱千万串，摇来珠宝万千条，黄金为屋银如土，全是民脂和民膏，江湖道上有好汉，英雄刀头富贵讨，取了北京生辰纲，东京城里乐逍遥……”杨志大怒，这不是明明在挑衅吗，可去寻那汉子时，早已消失在漫漫黄沙里，在金色的光芒中化作一道亮光，杨志再看时，原来前面是一片沙漠绿洲，好大的一片林子，众军士也早已看见，脚下加快了步伐。

杨志的队伍赶到那片绿洲中的酒店时，众军士早已是口干舌燥，好几个已经倒在了地上，再也不起来了，杨志看了看天，也只好让众人暂时放下担子，停下车子，到树下凉快一时。

“我说那什么鸟军官，你不是说大爷的酒中有毒药吗？大爷偏偏在这儿喝给你看，大爷告诉你，去年黑虎岭那酒，就是大爷的，你又能奈我何？”杨志一听，大怒，掂着朴刀过去，用刀尖指着那贼眉鼠眼的汉子叫道:“你敢报上名来吗？”那汉子撸了撸三根鼠须，说道：“大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白日鼠白胜的便是，大爷不仅报上名来，更知道你这厮的底气，不就是给梁中书那老儿卖命的、小小的提辖官杨志吗？在你白大爷眼里，你什么都不是，大爷今天我想结果了你的小命，那跟踩死只蚂蚁差不了多少，不费吹灰之力的，哈哈哈，说什么将门之后，我看啊……”

白胜话还没有说完，杨志满脸早已是青筋暴跳，大叫道：“贼子，你污辱我也就罢了，如何辱我先人，且吃我一刀。”说完，不分青红皂白，便一刀砍了过去。那白胜早有防备，跳出圈子，回身向林子里跑去。杨志正要追赶过去，猛然想到，自己有重任在身，又急忙住了脚步。白胜笑道：“胆小如鼠的青面兽，是不是怕了爷爷啊，还是怕爷爷林子里有埋伏啊，告诉你，这林子里面有雄兵百万，非杀了你这玷辱先人，为人作奴的不孝子孙，什么杨家将，我看不过是一群鼠辈。”

白胜的话再一次激怒了杨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刀便砍，那白胜真如一只老鼠，走走停停，停停骂骂，早已把杨志引开了酒店。那众军士一路上受尽了杨志的打骂，此时并无一人出面帮忙，巴不得他快点离开众人的眼目。果然，二人叫骂的声音渐渐远了，那几个胆大的军汉也顾不得许多，搬出白胜刚刚放在桌子上的酒桶，拿出酒碗、酒葫芦，抢着喝了起来。一桶半酒，早已喝了个见底。就在这时，只听得酒店内有人笑道：“倒也，倒也。”那众军汉一时眼花缭乱，倒在地上，屋内一阵大笑，走出几个人来，正是托塔天王晁盖，智多星吴用，阮氏三兄弟，刘唐，孔明、孔亮兄弟等人。为首的晁盖说道：“加亮先生，这真是梦里寻他千百度，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啊。”众人又是大笑一回，便去推车、挑担去了。

就在这时，但见远处黄沙漫天而起，遮天蔽日，有一人飞奔而来，大叫一声：“加亮先生，我们上当了，快跑！”吴用看那人时，正是神行太保戴宗，此时，阮小七早已一刀戳开了那担子上的皮袋，一看，大惊失色，原来都是些铁疙瘩，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又打开了几个袋子，同样如此。吴用大惊失色，急令众人向黄泥岗下逃窜，就在这时，远处的兵马越来越近了，而且不是从一个方向来的，他们被包围了。这真是：用兵不复偏要复，自作聪明反糊涂，自古一笔无二字，得停住时自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