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汴梁城谣言四起 阳谷县暗无天日

放下生辰纲之时慢提，再说阳谷县，不到一年时间，先是武松等人火烧狮子楼，烤了阳谷县知县陈福顺和西门庆等一干官吏，接着又是李应等人偷袭阳谷县城，剥了知县黄文炳，抢了县衙的粮仓，救走了朝廷要犯柴进，反了都头李立、郁保四和押司萧让、账房先生杜兴，等到蔡九知府令兵马都监没羽箭张清、神火将魏定国带领大队人马来剿匪时，哪儿还有什么贼寇影儿？

没了长官的阳谷县城，一时之间，大小贼寇纷纷揭竿而起，打着各种各类奇怪的旗号，有装神弄鬼的，有称王称霸的，有狐假虎威的。一时之间，闹得乌烟瘴气，明夺暗偷，杀人放火，欺凌男女之事不绝。到了这个时候，小民们便想起官的好处来了。有官的时候，人们恨他，因为他压榨人民，鱼肉乡里，可一旦没有了官，便一天十二个时辰活在恐惧里，那滋味实在不好受，便又想起有官时候的好来了，有官的时候，得的是慢性病，还不至于速死，没官的时候，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死于非命的。

但张清他们却不这样认为，他们打着剿匪的旗号，驻扎在阳谷县不走了，今天灭一个团伙，收获了一批财富，明天再灭一个团伙，收获另一批财富，当然，所谓的团伙，是他们定的，不出一个月，阳谷县境内的“盗贼”大户几乎被灭了一多半，整个阳谷成了人间地狱。

消息很快便被蔡九知府报到了东京汴梁，夹带而去的还有有关阳谷的谣言。京城之地，是政治中心，是各地消息的汇总地，同时也是谣言的集散地，京城发酵、传播的谣言，是带有病毒传染力的谣言，会插上翅膀飞向四面八方的，在这里，有的谣言可能很快便消亡了，也有可能转化成一股旋风，是大是小，多是有一双黑暗之手在操纵的，这双手，若是出于朝廷，那谣言便是天大的新闻、唯我独尊，这双手若是出于将相、官府，那谣言则是地大的新闻、精彩纷呈，这双手若是出于小民，那谣言则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双手若是出于敌国，那谣言便是别有用心、围追堵截。

然而有关阳谷县的谣言却在不大不小、不灭不息地扩散着。最强劲的一股便是，阳谷乃是九龙摆尾之地，是出新天子的地方，前朝的天子后人柴进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地跑到阳谷县去的，他是在寻找新天子，要辅佐他登基的。陈福顺、黄文炳两位知县连续被杀，那是有原因的，真龙天子已经出世了，你还在管理着他，那不是找死又是什么？有人甚至已经掐指算出，新天子姓张，和老天爷、还有张天师一个姓，这是要做到天、神、人一统的。

当然，关于这样的谣言，似乎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引起注意的倒是他的副产品：谁去当阳谷县的知县，这个人，还能活着回来吗？

已经三个月过去了，蔡九知府没有推荐人选出来，蔡京也没有敢推荐他的门生故交，枢密院的其他大员一看，还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旦真的出了个“一而再、再而三”，对不起亲友不说，自己这眼光便从此要受质疑了。吏部那里，翻腾了个遍，也不敢决断让谁出任阳谷县令，好多人都通过蔡太师他们给吏部打了招呼，到哪儿去当知县都行，唯独不去东平府阳谷县。就在这个时候，高衙内却回家过年来了。

高衙内回到东京，自然将一份厚礼献给了高俅等人，高俅听了高衙内在任上的表现，甚是满意，吏部的人又添油加醋一番，便写出了这位高衙内在任期间的“伟大政绩”来，又有梁中书等人的赞誉，高衙内一时之间便成了政治新星，巴结他者络绎不绝。这中间便有一人，姓张名邦，字子能，进士出身，如今在礼部所辖的书院内校点古书。这个张邦，虽是功名出身，可一无靠山，二无银钱，三无相貌，四无溜须拍马的能力，整日校点古书，靠着微薄的俸禄过日子，如今日子已经是朝不保夕了。

却说这日，张邦出了校书院，正要回寓所，突然有一赤发碧眼之人过来施礼，说道：“张点校可否到茶肆一叙。”张邦为人直愚，看了看那人，并不认识，没有搭话，继续向前走去。那人又紧跟着赶了过来，说道：“张点校，在下乃东光故人，请移步。”这个张邦一听，此人乃东光人，和他是同乡，也便停下脚步，细细地看了那人几眼，便跟着他走到附近一处茶肆，茶博士早已过来，上了一壶上好的毛峰，放到炭火之上，慢慢地煨着。

二人落座，那赤发人再拱手，说道：“张兄，我本番人，名哈利子，汉人名字叫吴利，几年前曾在沧州府东光县住过些日子，也曾到你家借住过几日，还拜访过小旋风柴进等名流，更知道张兄家中的情况。这些日子，本人与大名府梁中书、济州府高衙内等朝中新贵亦有交结，感念你家人对我哈利子的厚待，我今天是要送一知县官职给张兄的。”

那张邦虽是愚笨，但对于当官这事，还是挺上心的，听了哈利子之言，苦笑了一声，说道：“我又不认得朝廷重臣，再熬几年，到某县放个县丞、县尉，就很不错了，哪儿还会有什么奢望。”哈利子笑道：“张兄，你说的那是认识我以前，从今天起，你认识了我，你的鸿运便来了。明日，你自去点校院告个假，再到这儿等我，我自带你去见高衙内，此事也就成了一半。”张邦笑道：“见高衙内？他不是在山东济州府吗？难道回来了，我又不认识他，更无银两使用，见不得他的。”

哈利子见张邦迂腐至此，便笑道：“有我哈利子在，还用你花钱，事成之后，我随你去阳谷县也就是了，其他一切，均由我来安排，你只管当你的知县大人就是了。”张邦听了，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可内心有一个声音却告诉他，或许就能成了呢。

第二日一大早，张邦便到点校院告了假，赶到那家茶肆时，哈利子早已在那儿等候了，二人一同向太尉府走去。陆虞侯、富安两个帮闲早已在门前等候，这两个家伙，在东京城帮闲，哪儿会有多少油水可捞？听说哈利子要扶持一个知县出来，还答应他们一同到下边帮助新知县任职，自然是喜不自禁，过来帮忙来了。高衙内正在太尉府坐得无聊，听富安来报，说旧友吴利求见，急忙说道：“求什么见？你去给他说，老子在下边，早忘记了东京城里娘们的味儿了，让他等着，我收拾一下，就出去了。”

那富安急忙出门，报于哈利子，哈利子看了张邦一眼，说道：“各位，事成矣。”

原来，这哈利子就是给金国代表团来打前站的，由他和高衙内把张邦推荐到高太尉处，高太尉一听是金人推荐的，不敢怠慢，自与蔡太师处商量了，蔡太师正愁着没人到阳谷县任职呢，也不管什么谣言传说姓张的要当皇帝，做了个顺水人情，便让吏部下了委任状，张邦也就当上了阳谷县令，至于此人后来又当了三十三天的大楚国皇帝，则是以后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