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燕青私会李京儿 武松怒杀阎婆惜
再说宿元景、蔡九知府兵败,很快密报到京城梁太尉及蔡太师处,二人大为惊讶,梁师成道:“太师,我们二人,联名上报天子,请天子圣旨,发重兵围剿梁山泊贼寇,若何?蔡京摇了摇头,说道:“新年将至,各地捷报不断,又多有祥瑞之象报来,什么杨子江游走白龙,龙虎山凤凰歌舞,五台山菩萨显灵,东海岸发现数丈高的珊瑚树。我们若是报这丧气的消息,天子这新年便过不好了,天子新年过不好,我们能过好吗?我们过不好,天下人民会过好吗?故尔,为天子故,为天下黎民百姓故,此等丧气的消息,还是先压一下好,等过了新年,再闹了元宵,出了正月,过了二月二,不,三月三,等天子的欢喜劲儿下去了,我们再瞅机会上报不迟。梁太尉以为如何啊?”
梁师成觉得,蔡京的话不无道理,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触犯龙颜的好,大伙都兴高采烈地过新年,自己却添什么堵啊?于是心里也就慢了下来,又问了一句:“那,东平府那边,没了兵马守护,梁山贼寇若是攻打,该如何应对?”
蔡京冷冷地答道:“贼,也要过新年!”梁太尉自去了,他同样需要过新年。
燕青孤独地走在街上,这么长时间了,他根本进不得高太尉府的大门,在太尉府门前等了好几天,也根本没有见到高衙内出入,他又去找哈利子,同样是没有音信,他甚至远远地在蔡太师府前又守候了些时,同样没有什么发现。就在他极度失望的时候,戴宗却出现了,他同样是在寻找着高衙内,然而,同样没有找到。二人商量了一番,戴宗才说道:“公明兄交待给你我兄弟的任务,也忒难了些,万岁爷如何看待我们梁山泊的,这活,不好干,我们又不是宰相、将军,不是皇亲国戚,连个太监也不是,怎么能见到皇帝老儿啊?”
燕青想了想,说道:“戴兄,你先歇息了,等我一二日,我们一同回梁山泊不迟。”戴宗也不问他,自去旅店安歇了。燕青这才洗漱打扮了一番,上身穿苏州府产的绸薄袄,下身着重庆府产的锦被,戴一顶杭州西湖缎子纱帽,脖子里围了条扬州蚕丝巾,双脚又穿了双北地产的鹿羔红皮靴,脸上搽了些南地产的脂粉,额角插上朵西域绢花,这才摇摇摆摆地来到了书院大街前门的玉堂春。自从文人骚客们争相传颂,道君皇帝在此的风流倜傥之后,玉堂春一时名声大噪,李京儿更是成了头牌中的翘楚,平常的客人,根本不接待,老板把她当财神给供着,平常来的达官贵人,就是见上她一面,也要给个三五百两,要是听上一曲,岂能少得了千金。当朝天子临幸恩泽之地,岂是寻常人家耕耘播撒之所?
燕青走进玉堂春大门一看,早已变了模样,但见:雕梁画栋,俨然一副皇宫殿堂,勾心斗角,却是天上人间,袅袅香烟,不是人间烟火,红肥绿瘦,亦非男耕女织,笑迎欢送,却只为黄白之物,惺惺作态,如同郑屠开张自夸肉儿鲜,曲意迎奉,恰似王婆卖茶多说水儿妙,实在人间卖肉场,偏说天上玉堂春。
燕青也不管它如何,只是找到了管事的老鸨儿,使出十两银子,拱手道:“李京娘表兄,小乙求见表妹。”那老鸨儿一惊,知道李京儿叫李京娘的人,不多,肯定是故人。又看了看燕青形象和他腰间的玉笛儿,竟然和李京儿的一模一样,似乎想起什么来了,也不推脱,急忙上去见了李京儿。李京儿听说那个腰胯玉笛儿的妙人来了,连忙说道:“干娘,快快去请我家表兄,安排些酒水,全记在京娘的账上,推掉一应接待,除非是那人来了,我还要跟我家表兄学吹这玉笛儿呢。”说话间,脸上竟然起了一片粉红,略有些害羞之意。那老鸨儿自去安排了。
第二天中午时分,疲惫不堪的燕青找到了戴宗,说了句,我们可以回山复命了。戴宗忙问消息,燕青答道:“宿元景、蔡九等人亲临一线督战,东平将士用命,歼灭梁山贼人大部,余寇正在清剿中,可望于年底前斩草除根。”戴宗瞪大了眼睛。燕青也不说话,二人收拾了行李,便向梁山泊方向疾奔。快过年了,燕青也想和主人再喝上一杯暖心的酒儿。
武松把鲍旭、曹正安排到孙二娘酒店将养,又对他们说道:“你们就在此安心养伤,所缺之物,我这两日,让人送来,至于蝎子岭酒店之事,等过完新年再说,公明哥哥这几日多有烦恼,心神不定,就不要再打扰他了。”又回头对张清、孙二娘说道:“这酒店,能守得,便守得,若是强人来取,送给他们就是了,万勿逞强好胜,反而损了自己身体。姐姐性格多有不饶人处,要多听姐夫言语,兄弟自回山寨去了。”说完,背起孙二娘给玉兰儿腹中胎儿做的小衣裳,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风雪,还在下着。
郓城外的兵营里,林冲热情地招待了兄弟武松。这些日子,柴进似乎变了些,对林冲、索超他们也热情了许多,还让朱仝送来些酒肉干柴,兵营里也就有了些烟火气息。陈达、杨春这两天也出门做了趟买卖,挣了不少。弟兄们很是高兴,与武松轮流把盏,庆贺新年,众弟兄说些江湖旧事,倒也快活。眼看天色不早,武松便要起身告辞,林冲等人自是不留,武松这才背起林冲送给三娘的一块腊肉,陈达、杨春送给朱武的两只烧鸡,便上了路来。
大雪早已停了,整个大地如同被罩在白色的被子下,发出耀眼而迷人的光芒,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纯洁,空气是如此的清新,武松心情一时大好,也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就在这时,对面猛然跑过一只小猪来,屁股上却中了一箭,正拼命地跑着。武松笑了,这么大一只小猪,又不是什么野味,也舍得杀它?还要用箭矢来射它,肯定是谁家孩子淘气,搞出些古怪精灵的名堂来,也未可知。武松并不在意,对面却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叫道:“大官人,我射中了,我射中了,我的箭法如何,不比你那儿射得差吧。”
武松一听,原来是夫妻们在玩耍,也就没有思虑太多,回头看了一眼那头小猪,早已失血过多,倒在了路边,睁大了绝望的眼睛,口鼻里也流出血沫来。而对面,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小娘子好箭法,堪比宋公明,气死张文远。”武松一听,原来是柴进,心想,这个大官人倒还是那风流性儿,不知又从哪儿勾搭上了人家女人,也罢,与这种人还是少说话些好,大哥说得对,“我们和他不是一路人,但我们和他却只有一个梁山泊,”躲让他一下就是了。于是,急忙闪身,到了一堆麦秸草后。
就在这时,远远地,有一个蓬头垢面衣服不整的老太太跑来,后面跟着个小孩子,那孩子脚上还穿着一双草鞋,脚面上早已生出冻疮来,流着血水。只见那老太太跑近了,一下子跪在了柴进和那女人面前,哀求着:“老爷、太太,可怜我这老婆子,我那儿子、儿媳,都被梁山泊的贼人给杀害了,只剩下孤老婆子和俺 这孙子了,本想着打算养了这头猪,开春买了,换些种子,开点荒地,俺祖孙来年便可活命了。老爷、太太,你们就行行好,这猪,死了也就死了,俺也不怪罪,求你把这死猪给俺,回去给俺孙子杀了,过了年,老婆子就是走了,也让俺孙子过个肥年。”
老太太哆嗦着说着,柴进早已不耐烦了,飞起一脚,把老太太给踢开了,嘴里骂道:“与我梁山泊作对,死有余辜。”那女人也过来,对着孩子的肚子就是一脚,嘴里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老娘射杀的,是野猪,不是你这野种!”一老一少两个人痛得在雪地里打着滚,老太太还在哀求着:“老爷、太太,别打俺家宝儿,他还小,要有火,就冲着俺老婆子来,老爷、太太,俺老婆子求你们了……”得听那女人恶狠狠地说道:“老娘偏偏要了他的小命,看你能如何,小反贼,且吃老娘一箭。”说话间,早已举起发手中的弓箭。
“反了!”武松一声断喝,冲将出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双手颤抖不已,上前一脚,踢飞了那女人手中的弓箭,那女人惊吓得面如死灰,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凶残,可怜兮兮地看着柴进,柴进也看到是武松,急忙叫道:“武松兄弟,他便是阎婆惜,是公明兄的旧人,且住手……”
武松不听是阎婆惜倒还罢了,听说这女人是阎婆惜,早已是怒火万丈高,杀气八百里,兴起碗口大小的拳头,发疯般地砸了下去,那阎婆惜一介女流,又不是什么老虎,没几下,便咽了气息,头一歪,便倒在雪地里。再看柴进,自知礼亏,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过了好长时间,武松才跑倒在那老太太面前,磕了几个响头,砸破了面前的冰雪,这才站了起来,给了那孩子几两碎银子,又想了想,便把陈达、杨春送给朱武的那两只烧鸡,放到老太太的面前,抬起脚,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