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真？幻？（二）
毛民村落中，李二玄迈步穿行。
来往的毛民稀稀拉拉，大都是老幼妇孺。
偶尔，也有壮年的毛民经过。
这些毛民有的站在院子里发呆，有的三两聚在一起说话，有的扛着很原始的农具，一副下地干活的样子，有的背后背着藤蔓编制的篓子，似是要出门采药.......
嗯？
李二玄抬头，看了眼天上，发现一直不存在的太阳，竟然就存在于东方的天边。
晨雾从远处升起，与火焰裂谷那边的光景融合在一起，显得很撕裂，再看村落的四周，一片片开辟好的农田赫然出现，不止这些农田，就连附近的地势都产生了变迁，变得颇有种‘山清水秀’的感觉。
几个毛民孩童嘻嘻打闹着，穿过李二玄的身躯，李二玄的脚下一顿，神情若有所思，眉头皱得更紧。
“境随心转！我先前起念，此处应有一座毛民村落，立时便有毛民村落浮现。”
“而我进了这毛民村落，又自动脑补出，‘一个村落应该该有的农田’，于是附近就有了农田，觉得天空暗沉沉的，环境不适合这些毛民生存，顿时天空就有太阳出来，环境也发生了改变......”
“难道，这里，并非真实存在的世界？”
李二玄来到一旁，看着那里土墙上攀着的火须藤，伸手一拉，将之拽下了一截，持着这截火须藤，他眯眼打量其上的细节。
细节没有问题。
这火须藤，与他之前在红云沼泽见过的火须藤，生长形态并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李二玄看了几眼，心中一动，将这截火须藤收入储物袋，转身继续在这毛民村落中穿行，片刻后，从进入这毛民村落的另一端走出。
在村头寻了个块靠着山坎的平整地方，李二玄看了看远处，那里是之前他坠落的地方，站在此处，隐约可以在火焰裂谷映红的天幕间，看到那座祭坛。
他取出蒲团落座，侧着身子坐下，一边是自己坠落的那座泯族祭坛，一边是泯族的村落。
有泯族孩童嬉戏声，就在附近，几个长相相似的小娃娃跑来跑去，不时路过李二玄身前，周围有热风滚滚刮起，吹动着他的发丝，撩动衣衫。
不少火须藤的枯萎叶子，被风卷了上天，几个孩童兴奋的跑去那打着卷的风中，大呼小叫。
李二玄抚平鼓动的衣衫，微微闭目。
他长出一口气，吐纳片刻，吐出一口浊气后，凝神内照，澄澈己心，不留半分思想，如此彻底清明后，霍然睁眼，用略显空洞、无思无想的双目，先是扫过远处祭坛，又看过那泯族村落。
祭坛、村落俱在，二者无一消失。
一息，两息.......
李二玄空洞的双目聚焦，回过神来。
他快速转头，带着凝重、不解，看看祭坛的方向，又看看村落，最后视线落在一直在旁边玩耍的几个孩童身上，这一切都如此真实，没有半分像是假的！
李二玄愣了好一会儿，起身往祭坛方向行去。
自己猜错了？
这里......不是幻境？
若是幻境的话，单凭方才那毛民村落，会随着自己的心念变化而变化的，这‘境随心转’之特点，便可确定，这是个按照受术者心念转动，而变化的幻境。
这种幻境，大都只需要受术者放空心神，罢黜聪明，无思无想，便可破之。
再不济，受术者意识到眼下所处的地方乃是幻境，并放空心神，无思无想之后，幻境也一定会生出对应变化，出现漏洞。
可这里的情形，显然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方才的举动，而产生任何的变化！
好在，自我怀疑只是持续了不过几息，李二玄就重整心神，笃定此处有鬼！
‘方才在天上我所见周围情形，并不存在着村落，这村落既凭空出现，哪怕不是幻境，也是类似的东西，是会因某种变化，而产生变化的事物，并非真实的事物。’
李二玄如是想着。
一路心事重重，李二玄走出了有几里地，才取出半云梭，朝着祭坛方位飞遁。
不到十息过去，李二玄的眼前，那片火焰裂谷已历历在望，只是祭坛之上的情形，却是让李二玄瞳孔猛地一缩，神情大变。
却见，那祭坛上，血流成河，一具具残破不堪的无头尸体堆叠在一起，这些尸体皆是扭曲得不得了，好像被什么怪物蹂躏过一般，几乎找不到一具成人形的尸体！
无头尸体堆在祭坛下，而祭坛上，一个个带血骷髅叠成一座小山，骷髅堆的最上面，赫然是泯族的那个火神神像之头颅！
冲天的血腥气，令人几欲作呕。
火焰、血、扭曲的尸体、骷髅小山......这一幕带着强烈的冲击力，刺激着李二玄的心神。
看那些无头尸体的简陋衣物，显然就是之前那参加祭祀的泯族毛民。
谁干的？
那泯族的祭祀吗？
李二玄立即想起那个老妪祭祀，很快又排除这个答案，因为他在那堆骷髅小山里，看到了老妪祭祀的头骨——半边血肉被剃光，剩下的半边染血，依稀能看出模样，也能看清其上残留的扭曲痛苦之色。
李二玄心头震惧，没有贸贸然上前，而是在空中按落遁光，在附近找了个石坑，进入其中。
之前他坠落时候，见到的那些毛民竟遭逢这等惨剧！看那边的骷髅小山，粗略一数，只怕是那些毛民连带着老妪祭祀都死了！
谁干的？
他这半月以来，走遍半片山脊，只是找到一个毛民村落，未见过其他任何的毛民，是那村落的毛民干的，还是未被自己发现的毛民干的？
总不会是什么野兽，野兽可没有心思搭骷髅山，亦或者......是与自己一样，进入这里面的修士干的？
想到这一点，李二玄心头悸然一跳。
若真是如此，那人修为如何？若是知晓了自己的存在，会与自己为敌，还是会与自己为善？
......
一双冷厉的眸子，远远看着方才那驾驭法器飞过来的修士，藏匿的地方。
眸子的主人，是个褐色短发的高大女子，女子方口阔面，横眉立目，鼻头很大，相貌平庸，身材极粗壮，此刻正满眼漠然之色，伏在地上，顺着一道山坎，如野兽一般往那修士的隐匿之处挪动。
“隔得远，具体不知，应当没在炼气中期。”
就在女子身侧，衣服上绑着小篓子，篓中，一颗人头蹦跶着，将一道传音送到女子耳中。
.......
石坑中。
不知危险逼近的李二玄，看看祭坛上下的情形，再考虑到自己炼气四层的修为，只怕若真存在这么个修士，与自己为敌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虽说，还不知是不是有其他修士也进来了这片地域，也是那什么‘火之令者’，但李二玄思虑一番，已经存了避开这个可能存在的修士之想法。
嗡！
李二玄脑袋好像被锤子砸了一下似的。
并非有人袭击，而是他惊醒过来，想起......
自己半月之前经过的毛民村落，在自己回来之后，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
而就在自己正疑惑时候，心里‘此处该有个毛民村落’的念头一闪，一旁就凭空出现一个毛民村落。
这里的祭坛，自己同样已经阔别半月。
按照之前那毛民村落的情况来分析，此地也应当会像那个毛民村落一般‘消失’，又随着自己的到来，‘突然出现’才对。
什么，导致了此中的差异？
是自己回到那毛民村落，和回到这祭坛附近，抱有的思虑、心境不一样吗？
还是说，原因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另有原因？
不去管这什么破烂五色秘境的真假，也不去思考更多，只考虑眼下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原因......
李二玄心中立即反应过来。
既然自己会经历这种事，那若真有个同样进入这里的修士，也会经历这种事才对！
事情若如此推演，加上眼前祭坛并未消失，位置也没有丝毫改变，那很大概率上，那个同样进入这里的修士，一直待在附近！
李二玄心跳如擂鼓，迅速取出五冰冷焰扇，将豆棘妖扣在手中，他的推测，也几乎同在这一刻成型。
假使，这个损坏的五色秘境中，每一样东西，都是虚的，幻觉，或许，也可以是‘过往时间留下的痕迹’，那这个秘境中的东西，应当是需要‘观测者’存在，才能持续存在的，不然就会发生自然演变。
一方面，秘境中的事物会境随心转——也就是随着‘观测者’的心念变化而变化。
另一方面，秘境中的事物又是过往时间留下的痕迹、投影，所以这种变化并非无穷无尽，除了‘观测者’的干预之外，恐怕只有过去真正发生过的事情，才会‘重演’！
没错，重演！
推测成型，李二玄却没有任何验证的想法，只因，他前方的山石竟然猛地入水‘涌出’！
轰隆！
李二玄的身前，山石俱碎，朝着他就压了过来，与碎裂的山石一并从前方横压而来的，还有一道肉掌，和一道高大的身影！
“雷！”
一声巨吼从袭来的高大女子口中发出，如滚滚的雷鸣，带着一股震荡之力刹那波及四周。
强烈的震荡之力将光影都扭曲，附近几丈内的山石更是化作齑粉，李二玄刚对突如其来的变化做出反应，撑开灵光罩，连扳指法器都没来得及催动。
就闻听空气中巨震传导而来，眼前‘涌来’的山石化作齑粉，身躯一震，浑身灵力竟是涣散了一半以上，灵光罩刚撑开，就急速衰减。
下一瞬。
嘭！
一只肉掌后发先至，击穿山石化作的齑粉，直挺挺打爆了李二玄的灵光罩，一掌就打在了他的前胸。
这一掌，不带丝毫灵力，却是重若千钧。
李二玄甚至都未觉痛楚，胸膛就好像被硬生生塞入了几公斤炸药，瞬时间被打得塌陷，又轰然炸开！
骨骼、筋肉俱碎，五脏六腑成了浆糊，整个人，好似从胸膛被打成了两截一般！
炼气四层的灵力从残躯逸散，李二玄嘴唇动了动，眼珠转了半圈，一时间，懵逼、恐惧，无数种难以言喻的心情，纷至沓来。
他并没有看清袭击自己的修士长什么样，眼珠刚转过去，迎面就是一道肉掌！
就是这道肉掌，打碎了他的胸膛，仍不收手，追着他倒飞的身躯，往上一撩，就拍他天灵盖之上！
眼前一黑，血雾飘散。
......
李二玄的头颅炸了。
死的很难看。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袭杀，快准狠，一眨眼的工夫，落下两掌，一掌打穿了那石坑附近的山石，打在他的胸膛，第二掌打在他的天灵盖。
甚至就连痛楚，李二玄都没有什么清晰的感觉，他的记忆，前一瞬还是‘山石涌动’，下一瞬就已经被打穿了灵光罩，打中胸膛，随后又被一掌击碎头颅。
怎么说呢，李二玄表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导致复盘起来都一阵迷茫。
他不是死了吗？
怎么还能有思想，甚至除了手掌之外，其他地方一点儿痛感都没有？对了，这里是哪？
李二玄看着周围环境。
逼仄的空间中，李岳峰在前面，李元清在身侧，四壁半融化的岩石呈现出发光的黄色，火须藤的根系缠绕其中——很眼熟，这不是之前和三叔和堂弟在红云沼泽中赶路时候，待过的地下岩洞吗？
这时，后面的李元清唤了他一声。
“堂兄要收集这东西吗？要多少？”李元清看着李二玄手中的那截火须藤根系，盯了眼李二玄手上被这火须藤根系锯出来的伤口。
“额，不必，我取一些研究一下。”李二玄下意识拒绝，心中一团乱麻。
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和李岳峰、李元清离开了这里，一点跋涉后找到了那个‘洞府’所在的地方，然后前去探路的李元清失联，之后......
这些事情，明明还历历在目，可却似是未来还未发生之事，又或者......是自己经历过了这些事一遍，死了，所有又穿越回了这一切发生之前！
不论是哪种可能，李二玄都立即想到了面板因火须藤根系，产生的异动！
他立即凝神识海面板之上。
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