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破绽与初心

月下独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崔明仁等程十娘睡着了之后。一个人站在最高的那座阁楼里，看着遥远挂着的明月。

内心深处的不安终于放下了，崔明仁自从感觉程十娘有事瞒着自己。一直以为程十娘会在某一天突然消失，就如一场美梦一样梦醒了所有人都消失了。

当他站在那块香牌的位置，欣喜若狂时，心中隐约的不安有了解释。程十娘的确有奇遇，不然没人能说得清她如何知道那么多不属于大唐的东西。

虽然程十娘已经在努力隐瞒，但是细心之人仍然能察觉到蛛丝马迹。崔菀娘与程十娘相处时还算正常，但是崔明仁开始带着程十娘学习时，第一反应是程十娘的想法和思考问题的角度与众不同。第二反应是这么多任务按照程十娘的资质不应该能学得那么快，那么好。后来接触越多，越觉得有意思。

直到程十娘将淘淘送给自己当生辰礼物，然后又想方设法逗自己开心。即使自己常年冷着一张脸，那个小家伙扬着笑脸说，“舅舅夫子，要快乐哟，大家都很关心你，十娘很喜欢舅舅夫子。”

因为自己一句话，想见识一下房相公和杜相公的学问到底如何。在房相公和杜相公让她提提要求时，居然只是让房相公和杜相公给他指导一下学问。

傻傻的十娘，她不知道一国宰相的权力有多大，而且还是拥有实权的房谋杜断。救命之恩就这样花在他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身上。还掏心掏肺的将自己研究的改良造纸术给他作为拜师礼。

纸，看起来不起眼，但却是世家把握大唐读书人命脉的利器。后来在程十娘奇思妙想下的活字印刷术，虽然现在还在秘密基地拼命给大唐增加书籍，没有面世。但崔明仁知道，这也是改变大唐读书人命运的砝码。

胜利的天平在程十娘的影响下逐渐偏向他们这一方。

之前去圣人面前求赐婚，圣人曾经问了一个问题，“明仁，我知道你的能耐，但你能护得住我这个外甥女吗？你知道的她很特别。聪慧又心善，这样很好，又很不好。你知道的，人心险恶。”

当时他说，“圣人放心，她就是我的命。”

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崔明仁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窦媚娘为何单单盯上程十娘，是仅仅因为她看起来最为弱小，还是她发现了什么。

程十娘离奇失踪在熊耳山一带，数月不知所踪。那奇怪的狼爸爸又是谁？

茶叶的制作又从何而来。被人发现时随身的物品又是从何而来。一身医术比他都厉害，她真的不是天上的仙女吗？

在伏牛书院花中那个花妖是不是就是她自己的化身。“害人则为妖，救人则为仙。”所以程十娘是小花妖要成仙吗？

很多人好像被仙人点化一样，有了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而不是浑浑噩噩的度过余生。比如牛砺，比如墨念江，比如刘果果。

间接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比如房相公杜相公在程十娘稚嫩的策论中乐此不疲的寻找治国良策。比如秦怀道在程十娘的只言片语中提炼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训练方法。要知道程十娘是从来都没有去过军营的人。

改变了打破了很多人的阴谋，比如那个被戳穿骗局的道长。

如果程十娘知道崔明仁这么想，一定会说一句，越是聪明人越是想得太多。

程十娘半夜醒来突然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身冷汗。

因为在大山里仗着自己身怀空间，肆无忌惮的收集大山里的东西，还将不属于大唐的物种丢进大山。自己又不是植物学家，生态学家，万一变成物种入侵怎么办，自己还不成了千骨罪人。

后来从大山里出来，装神弄鬼。如果不是村里闭塞愚昧，加上村长的顺水推舟，自己估计就是被人捉了害死也没人知晓。

后来独身一人进入伏牛书院，则更是荒唐，若不是化妆术够给力，她应该早就露馅了。很多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书籍被自己弄了出来，还沾沾自喜。

后来救了梦梦和程澜儿，两位兄长的掩护下办了茶叶作坊，更是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虽然是想通过这个让崔明仁能找到自己。

但茶叶是什么？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自己还占了便宜还卖乖，这烫手山药，得赶快处理了。

而且神医的名头太过危险，及时止损，消除隐患才行。呃，孙道长救命啊！

太高调了，完全忘了刚刚发现自己到这个时空的唐朝小心翼翼的时光。

初心是什么？程十娘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如果可能回到现代的生活平安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后来，争强好胜不说，连小心谨慎都忘记了。

程十娘又怕又惊。还好自己遇见的是崔明仁，不然等待着自己的将是什么，想想程十娘就一身冷汗。

完全睡不着的程十娘迷茫了，自己究竟该怎么办。第二天，在主院两间寝室的通道被打开，崔明仁发现正在有些发热的程十娘，叹了口气，还是吓到小家伙了。认命的抱着程十娘喂药，喂食，直至程十娘完全清醒。

第四天，程.脆皮.十娘终于醒了。

“阿仁，我这是怎么了？”程十娘的嗓子不舒服，异常沙哑难听。

“别说话。你需要休息。”崔明仁抱着程十娘轻轻说。

“别担心，你能想到的我都帮你收尾了。你没想到的我也帮你处理了。我的小家伙别担心，但是要小心。”崔明仁安抚道。

一边帮程十娘整理睡得乱七八糟的鸡窝头，一边将温水递到程十娘嘴边喂她喝水。

“咕咚咕咚”程十娘一口气将一杯水喝完，终于嗓子舒服多了。

“阿仁，谢谢你，阿仁我不想隐瞒你，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程十娘靠在崔明仁身上，有气无力的说。

“那就不要说了。”崔明仁手顿了顿，将程十娘抱得更紧了。

“好。”良久，程十娘终于回应了一声。然后就是细细的几乎听不清的啜泣声。

崔明仁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程十娘，害怕她突然消失不见。有几次程十娘要说出秘密时，崔明仁就会有一种感觉，别说，说了眼前的程十娘就不是他的小狐狸了。

只到听到程十娘说了那一声好，那种难以言表的感觉才消失。

“阿仁，我有好多东西给你。您看看有没有什么用。”

“等等，我做一下准备?”

“?”

“水过留痕雁过留声。”

“瓷瓶里面是一种只有我能拿到的药。那位李郎君要跟着我们才行。”

“你……”

“阿仁保护我，我也要保护阿仁重要的人。”

“可对你有什么伤害?”

“放心，只是消耗一些金银而已。”

“好，我明白了。十娘，谢谢你。”

“我们去看看李郎君吧？不过我得叫他什么？他侄子都比我大，要喊叔叔吗？”

程十娘又调皮了，说完就推开崔明仁，先遛了。崔明仁捏着手上的小瓷瓶和药方，慢悠悠的追了过去。

目标当然是玄霖阁。

“阿玉，来先喝药。”谢伏瞻的声音传来。

“老谢，别瞎忙了。喝了那么久都没有用，别买了。太贵了。”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传来，是李君玉。

“阿玉，试试我这个。”崔明仁悄无声息的走到两人身后。

“咳咳，阿仁，好久不见。”李君玉看见来人，温柔的打招呼。

“阿玉别看崔冰块，冷冰冰的，人可是快有媳妇了，还一直养在身边的。”谢伏瞻打趣道。

跟在崔明仁身后的程十娘脸一红，转身跑了。

“阿玉，这药可是十娘找到的。我家十娘脸皮薄可不比某个姓谢的脸皮比城墙厚。”崔明仁翻了个白眼给谢伏瞻。

“阿玉，试试，这些药非常难制，所以等棋道大会完了，你估计要跟我回洛阳了。”崔明仁对着阿玉解释道。

“这是用法，中药方子已送药房了，放心阿仁如今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小乞丐了。”崔明仁补充道。

“十娘，是刚刚跑出去的小家伙吗？”阿玉问道。

“我想和她聊聊。阿仁可以吗？”阿玉要求着。

“为何?”崔明仁了解李君玉的性子。

“她和我一位故人很像。”李君玉解释道。

“好吧。你等等。”崔明仁转身去找程十娘。

……

“你们聊，老谢，出去了。”崔明仁告诉程十娘，李君玉想见她。程十娘虽然好奇但也没有说什么，跟着再次进入玄霖阁。

“阿君你怎么坐起来了。”谢伏瞻咋咋呼呼的说道。

“无妨，你们先出去，我和小女郎聊聊。放心阿仁，问一点点事情而已。”李君玉对着不理解的崔明仁说道。

“李郎君，你好点了没有？”程十娘坐下后，被对面坐着的李君玉认真打量着。

“来，下盘象棋。”李君玉拿出一副象棋。

“哦，那我拿红子。”程十娘喜欢红色。

两人就这样下了一盘，结果当然是象棋菜鸟程十娘惨败。

“中国粤省深市……”李君玉说出了程十娘现代的家庭住址。

“似锦，小阿十，我是老豆。”李君玉良久说了一句话出来。

“什么老豆？”程十娘手上的棋子都吓掉了。

“小阿十还是喜欢双炮，宁可丢车也要保住自己的炮。”李君玉继续说道。

“老豆?”程十娘突然感觉到自己有点方。

“你本是我和你母亲在外考古从一处深山里捡来的。小时候的你和现在的模样几乎没什么变化。古代得了肺痨可是无治之症，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我的小阿十回到了属于她的时空。”李君玉好像在想什么，温柔的声音轻轻说道。

“说起来，象棋好像还是我教你的，知道这象棋横空出世，我就想去找是谁提前将象棋弄出来了，咳咳。”李君玉继续说。

“我出生江南道李家，旁支的旁支。父亲爱棋如痴，母亲早亡。家中只有一个棋馆，我一直有现代的记忆，但你老爸我是研究一辈子甲骨文，其他的都不清楚。”李君玉顿了顿，问了一个问题。

“你娘是不是也来了?”李君玉突然问道。

“呃，我娘是卢国公夫人，当今圣人的六妹妹。”程十娘回复道。

程十娘感觉到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好像真的拥有他父亲的记忆。程十娘从来不在父亲面前说谎，这是他们父女的约定。

“十娘，切记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来历，包括阿仁。等等让阿仁进来。”李君玉要程十娘喊崔明仁进来。

“哦，好的老豆，不过卢国公程咬金就是我现在的阿耶，对我和阿娘都很好，呃，老豆我觉得你这么年轻，还是再给我找个后娘吧!”程十娘临走时 背对着李君玉突然说了一句。

“这孩子，还是那么调皮。难为她了，才八岁我和婉婉就离开了她。现在这么活泼，真好。”李君玉感觉到程十娘的亲近，非常欣慰。至于宝贝女儿说的再找一个，李.丁克.君玉表示有围棋，有十娘和佑安就可以了，闲暇时可以研究研究他心爱的甲骨文，简直就是完美。

程十娘一出来就看见守在外面的崔明仁，坏笑着准备吓一吓崔明仁。不料某人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将偷偷靠近的程十娘一把抱住。

“阿玉找你干什么？”崔明仁有点酸酸的。

“嗯，我和李郎君，嗯，怎么说呢!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三见觉得非常有缘，所以我决定和他……认他为义父啦。”程十娘看着脸色骤变的崔明仁表示不捉弄他了。

“阿玉，就是你未来的新任泰山要找你谈话。快快进去吧。”程十娘笑眯眯的，推了推崔明仁。将崔明仁推进房间里，程十娘开心的跑到厨房，准备制作药膳，好好给自家老豆补补身体。

翻翻厨房和药房，就你了——莲子百合银耳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