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鑫鑫篇 宝宝眼里的笨蛋
美国作家丹尼尔·凯斯说过一句话：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但要有最好的希望。
我对安监局这个项目抱有最好的希望，却没有做好最坏的打算。结果事实果然打了我的脸。
我这段时间在安监局的项目上投入了很大精力，不图挣多少钱，只希望能打开一片市场，杨处长和小赵也给了我很大的支持，当然这也是看在项目有丰富回扣的面子上。那天吃过饭以后，我又带二师兄去拜访了一下小赵，二师兄也知道这个项目的重要性，很快就答应帮助小赵完成他们的招标文件。
按照招标法规定，招标文件只能由招标方和招标代理机构负责编写，这样才能保证招标的公平公正，但实际上招标代理机构只能负责得了商务部分，最重要的项目需求部分需要招标方来做。
招标方一般都是行政事业单位，这些单位由于薪水问题，不可能有特别懂信息技术的人员，其他人员对于项目需求这一部分根本就做不了。所以通常的情况就是由领导指定的中标企业去做，这些企业自然会按照自己公司的情况去写，这样既保证了招标文件的完整，也保证了第三方能够中标。
这个项目也是这样，二师兄只要协助小赵完成招标文件的编写。下一部分就是等预算批复，然后招标了。
按照惯例，行政事业单位的预算编制在前一年的八月份就要完成一上工作，十月份财政部门会下达一下预算数。十二月各单位上报二上数，过了元旦后二下预算数，也就是当年预算数就可以下达，各单位也就可以正常开展工作。
但今年情况比较特殊，已经快春节了，我给杨处长打了几个电话，他的回复都是预算数还未下达，我怀疑杨处长是不是在玩我，又让宝宝找文妍打听了一下，文妍的回复是今年不光是杨处他们单位，全国所有行政事业单位的预算数都没有下达，而且文妍还悄悄告诉宝宝，今年情况不太乐观，有可能预算会大幅核减。
“鑫鑫哥，你们这个项目不会黄了吧？”打完电话，宝宝担心地问我。
“这个不是我说了算的了，这个是全国的事，也不是杨处他们能说了算的事，真要是项目批不下来，也只能承认这个事实。”宝宝打听的消息也让我灰心丧气，我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文妍的消息出现了差错，我们国家经济形势一片大好，老百姓安居乐业，国富民强，国泰民安。
可是事情的发展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过了没两天，杨处长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他办公室坐一坐。
肯定不是好消息，目前这个阶段，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有消息反而让我不安。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了杨处长办公室。
“王经理，最近一直在等待这个预算的消息，但今年的预算可能和我们上报的会有很大变化。”寒暄几句后，杨处长把话题引到了项目上，“这个项目我们是去年上报的预算，当时报的是50万，按照以前的惯例是可以正常批下来的，但现在国家财政资金非常紧张，所以行政事业单位都要核减预算。目前我们得到的消息是，预算要大幅度核减，可能在上年度的基础上核减55%。”
“55%？”我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有文妍的消息，我对预算核减的事多少有点心理预期，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幅度，“那咱们这个项目是不是也要核减或者说会取消？”
“这个项目肯定要受影响，但不至于取消，不过原来50万的预算肯定要大幅度核减，保守的估计也要核减一半，减60%也是有可能的，但具体情况要看财务上核算的结果，现在还不好说。”杨处长的话让我多少好受一点，毕竟只要这个项目不取消，我就可以给老板交差，就算核减一半，公司也至多落个不赚钱的结果，不至于赔钱，但拿下这个市场的价值就要大的多。
“预算什么时候能够下来？”
“大概二月底三月初吧，如果你们觉得项目不划算，可以给我们说，我们可以适当减少一些需求或者少开发一些功能。”
“谢谢杨处，预算是预算，咱们是咱们，您放心，哪怕项目不挣钱，不，哪怕项目赔钱，我们公司也保证按咱们的要求完成任务，而且所有该支出的我们也一定会支出。”杨处长刚才的话是在替我们考虑，毕竟预算核减了，再让我们按原要求完成任务有点为难，但我的想法是这个项目不图钱，图的是市场，短期看可以会赔，但长期看肯定是合算的。
而我想要表达的主要是最后一句，该支出的一定要支出，也就是按照惯例该给的回扣还是要给的，杨处长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我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从杨处长办公室出来，我马上找到老板，把情况给老板作了反映，这个项目核减预算是次要的，但所有财政预算都要核减这个消息必须告诉老板，毕竟公司不止这一个项目，预算核减的情况势必会影响其他项目，要让公司有个预案。
“这个消息确切吗？”老板听了我的汇报问。
“应该确切，现在已经快过年了，预算还没下来就是一个征兆，而且我也找省财政部门的同学问了，基本就是这样了。”
“这个项目的利润你重新算过没有？”
“算过了，如果预算降低一半的话，利润抽成减少为10万，然后两个专家的劳务费大概一万，两个陪标公司的劳务费可以调整一下，由咱们的人来为他们编写标书，他们只需要盖个章出个人，这样1万就可以搞定，前期的公关费用还按2万核算，税1.5万，其它费用1万。这样公司还有5-6万的利润。”这是我来以前算过，“当然，利润有点低，不过公关费用我还可以再节省一点，基本可以保证9万的利润。”
“你说的这个利润抽成比你上次说的少了10万？”老板记忆力不错。
“是的，这个也是我想向您请示的，上次的20万是按照给甲方30个点，项目人员10个点核算的，一共是20万。如果项目预算变成25万，利润抽成就是10万，但如果给甲方的还按原来的金额支付的话，金额将增加7.5万元，这样公司利润会变成1.5万元。”
“公关费用不能降低，就按50万的30个点支付，项目人员按25万的10个点支付，不能让别人觉得咱们太势利，该花的钱还要花，该请的客还要请，其它的按你说的办，我还是那句话，不挣钱也可以，但不能断了和安监行业的关系。”老板基本上同意了我的方案，“不过，你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毕竟安监部门不仅仅是靠财政吃饭的，不要忘了他们下面还有大小几十家煤炭企业，动动你的脑子，给他们想想点子。”
对啊，我干嘛要死靠安监局呢。
从老板办公室出来，我就把二师兄和几个骨干叫到了我办公室，简单地把现在面临的形势和我给老板汇报的情况讲了一下，想看看他们有什么主意。
“师弟，预算核减到什么程度？公司就没有利润了？”敢这么叫我的只有二师兄。
“目前看，这个项目最低可能降到20万，这样咱们的利润大概在1万左右，利润肯定是不高，但我觉得现在先不要考虑利润，先想想怎么把他们下面这些企业拖进来。”
“为什么不考虑利润，开公司的目的不就是利润吗？”
“对啊，而且这个利润是没有考虑人员成本的，如果把人员成本算上，亏损应该在10万以上了。”
“人员成本可以不算，毕竟这个项目你就是不做，人员工资你也得照付啊。”
“就算不考虑人员成本，为了一两万元的利润花这么大力气我觉得也不值，干脆放弃这个项目算了。”
“停、停、停。”这帮家伙一开会就吵了没完，我不得不打断他们，“做不做这个事不要考虑了，老板已经决定了，赔本也要做下去。咱们现在讨论的重点是如何让各下面的各企业都参与进来。”
“老大，我们都是搞技术的，我连企业和安监局是什么关系都搞不清。”
“是啊，什么叫财政预算？”
“得、得，你们忙你们的去。”这帮家伙，看来我是选择非人，问他们简直就是问道于盲。
“师弟，你是不是傻？这种事问他们干嘛，他们能知道什么？”二师兄没有走。
“你个夯货，有什么主意，快说一下啊。”夯货是《西游记》中孙悟空对猪八戒的称呼。
“我也是搞技术的，能有什么主意？不过你可以问问你媳妇。”
“我媳妇？你是说宝宝啊。她能有什么主意？”
“你不要忘了，她的单位是国企，企业和管理部门的这些门道她比咱们都清楚。”二师兄扔下一句话走了。
也是，上次说报销的事宝宝就比我清楚，我决定晚上回去问问宝宝，自从上次从省城回来生病后，我就每天晚上都很不要脸地去宝宝家蹭晚饭，偶尔一次不去，宝宝老爸老妈还要问我为什么不去。
“就这事啊？”吃过晚饭，我和宝宝照例进了她的卧室，现在天入冬了，去外面散步太冷，我们就每晚在宝宝房间呆一会我才回去。不过每次宝宝都不让我关门，说怕她老爸老妈多想。
“是啊，我这两天已经焦头烂额了。”
“看来你对咱们的管理体制一窍不通，就这还当经理，太不称职了。”好容易抓到取笑我的机会，宝宝自然不会放过。
“我干嘛要懂这个，我媳妇懂和我懂有区别吗？”看来宝宝是知道一些，我一下子放松了。
“谁是你媳妇？”宝宝嘴上反对，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笑。
“你，我只是叫早了一点而已。”
“行了，别贫了，再说我老爸老妈听到了。”也是，门是开着的。
“那你赶紧给我说说。”
“我先问你个问题，税务局和粮食局，哪个单位好？”宝宝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当然税务局好啊。”这还用问吗？
“那么安监局和邮政局，哪个好？”
“当然安监局好。”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都是行政单位，所有的经费都是国家财政保障的，按理说应该一样，为什么你觉得税务局比粮食局好，安监局比邮政局好？”宝宝现在可以了，说话一套一套的。
“因为权力大吧。”我以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权力大呢？”
“因为管的面宽，管的范围大。”我觉得这是个正确答案。
“没错，虽然各个单位的财政预算是一样的，但由于有的单位权力大，它就能有更多的资金来源，每个员工能得到的实惠也更多，所以在别人眼里这些单位就好。”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这些行政单位可以从管辖企业中获得资金支持。”我突然明白了过来。
“明面上肯定不行，但实际上是可以的。比如交警，他们通过罚款上交财政一定资金，财政上会按一定比例返还给他们，当然明面上叫的是预算外收入，但实际上是和罚款金额成正比的。”怪不得交警都热衷于罚款。
“怪不得听说报案的举报有人赌博，警察出警就快，举报打架，出警就慢，看来还是和罚款有关。”
“孺子可教也。”宝宝假装老成地拍拍我肩膀。
“可是在我们这个项目中，安监部门罚款也没用啊，项目预算已经铁定要核减，不可能再追加预算了。”我还是不明白。
“鑫鑫哥你是傻啊？行政单位的权力不光是用来罚款的，罚款只是手段，让企业听话才是更主要的。如果企业都乖乖听话，根本不用罚款。”
“宝宝如果我说我听不懂你会不会觉得我笨？”我发现自己现在智商根本不在线。
“嗯，你就听得懂我也觉得你笨。”
“你就同情一下笨蛋，直接告诉我怎么做好吗？”今天太丢人了。
“好吧，我给你写出来。”
……
“宝宝，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一直是个笨蛋啊。”
“你才知道啊。”